□顾家德
每当端午节来临之际,总使我感慨万千。
小时候总听母亲唠叨:“你是端午节后20天出生的。端午节吃了粽子后肚子痛,以为要生了,不想拖了二十天才生下你这个足有十斤的大胖儿子。”因此端午节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另外,1971年端午节前我为下放在黄海之滨的母亲到太湖边摘粽叶,省下粮票买糯米,“牛吃蟹”地包粽子,日夜兼程独自单车往返骑行千余里送家乡粽子到双亲身边的经历,更让端午节给我带来非同一般的意义。
1971年端午前夕,我接到父母的来信:“下放到江北黄海之滨的苏北农村,水是咸的,没有糯米,没有粽叶,看来这个端午吃不到粽子了。能否请一起下放的熟人从无锡带点粽子来……”看到此信后我百感交集,再三考虑后,决定自己包粽子骑行往返500余公里,送到父母身边,让他们尝尝家乡粽子。
江南鱼米之乡无锡的太湖边长着茂盛的芦苇叶子。一个闷热的礼拜天,我骑车到湖边一片茂密的芦荡旁,穿着短裤,凭着会游泳的优势到芦荡深处采了六七斤芦叶。虽然身上多了许多叶割蚊叮的伤痕,但心中还是觉得乐滋滋地。下午带着平时省下来的粮票到河埒口粮店购了三斤太湖产的糯米,一斤红豆和几斤粳米,再去北桥生产队亲戚家买了十斤老蚕豆,回家后剥去壳皮得到少许豆瓣。在大嫂和邻居的指点下,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尝试自己动手包粽子,居然也横七竖八包出了不太像样的三角形的赤豆、豆瓣、白米粽。晚上我在煤球炉上放置铁锅,盖上面盆,把粽子煮熟烧透。当飘出清香的粽子味时,我虽然急想来上一个,但还是咽下口水,把数量有限的粽子装进布袋,自己随便吃了一碗酱油面果腹。
下半夜,我把装着粽子的布米袋绑在永久牌自行车的后架上,上床稍微睡了几个小时。当天际微微透亮,有线广播中响起东方红的乐曲时,我骑车向江阴黄田港进发。三个小时后,我带着自行车一起挤上轮渡,向苏北靖江的韭菜港驶去。江风习习把我骑得汗湿的身躯吹得凉爽惬意,轮船靠岸后我又马不停蹄过靖江、磨头。一路顺风,自行车被我骑得呼呼响。到海安已是傍晚时分,我吃完了馒头、饼干和水壶中的水觉得腰酸背痛,腿胀臀肿。看了一下地图,骑程已过三分之二。这时多么想找家旅馆休息一夜再上路,但想到明天就是端午节,父母期盼的心情,又担心车架上的粽子因天热而变质,决定继续骑行。傍晚风成了顶头风,车越来越难骑了,进入角斜、李堡、新街地段的乡间小道,路面崎岖不平,骑在车上不时颠簸。人也越发体乏肚饿,但想到离父母越来越近,动力油然而生。
经过20个小时骑行200余公里,在凌晨2时向黄海前哨一民兵问清楚了父母下放的新家地址,当父母开门在煤油灯下看清是我时,不敢相信地叫了起来:“阿二(我的小名),你怎么会来的?”我当时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清晨,父母吃到我特意为他们包的粽子,听我讲了一路的经历时,眼中噙满了泪花说:“千般钟情,不如儿子的‘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