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宝
冬天遇上好太阳,“马大嫂”晒被子,是小区常见的情景。
小时候的冬天,若遇上太阳旺旺的日子,母亲除了晒被子就是晒稻草。怎么会晒稻草呢?因为那时稻草就是床铺下的“垫被”。那时家里穷得“叮当”响,父母是农民,母亲又体弱多病,四个孩子,三只书包,父亲整天手不停、脚不停,忙得“团团转”,才勉强养家糊口。
一家六口人,三张床铺,每张床上一条盖被、一条垫被。春天、秋天还能应付,冬天母亲就在每张床铺下垫上晒得暖暖的、厚厚的稻草。那年月,江南农村不少人家的床铺下垫稻草保暖。
上世纪六十年代秋收,村民们起早摸黑,一刀一刀弯腰从稻田里收割稻子;然后用扁担一担一担挑到生产队的几千平方米晒谷场上,用脱谷机将稻谷与稻草分离。稻谷晒干后堆在生产队仓库里,统一交纳公粮后剩下的按人口分配一年的口粮。脱粒干净的稻草,捆成一把把立在晒场四周,待晒干后,每家每户按人口挑些回去,在家门口晒场上堆成一个大草垛。这是每户农家大灶的“柴火”。
稻草垛,底部圆形,上小下大,顶部圆锥形,下雨、下雪会自动滑落,里面的稻草不会渗湿。这一个个大的稻草垛,是乡下孩子的娱乐天地,躲猫猫、过家家、翻筋斗……村庄里的小狗、大狗也爱到草垛边嬉戏,鸡鸭也常来“凑闹猛”,用爪子在稻草里翻扒,寻觅有无隐匿的稻谷;我们常在草垛边打闹、玩耍,经常弄得鸡飞狗跳。
记得我六岁起,就和哥哥同床而眠,江南农村叫作“一人困一头”。 睡觉前,兄弟俩必须把脚洗干净,否则就得闻对方的“臭脚”。寒冷的冬天,兄弟俩“一人困一头”经常你拉我扯都想多盖些被子,弄得冷风“嗖嗖”钻进被窝。为此我俩经常你怪我、我怪你,闹得不可开交,经常要睡隔壁房间的父母发话了,我们才“安顿”。睡梦中经常会感到有人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给我们盖好踢得七歪八斜的被褥。有时我“睡得像死猪”没感觉;有时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就假装睡得香,骗过父母后我掩着被子偷笑,然后无尽遐想,想着、想着就进入梦乡。
寒冬腊月,母亲除了把晒干的稻草铺在床板上,稻草上再铺上棉絮。晚上母亲还用热水袋、盐水瓶冲热水后放进我们被窝。热水袋、盐水瓶外套一个母亲自制的布套以防刚冲水时太烫,上床时被窝暖暖的。我们睡在散发出泥土芳香的稻草床上,闻着有阳光味道的稻草清香,渐渐入梦。
小孩日间玩累了,夜间就尿床。小时候,姐姐与弟弟同床,两人经常尿床,互相抵赖。为此母亲专为姐弟俩床铺下单垫一条农村自织的粗布被单,下面垫上厚厚的稻草,一旦晚上尿床了,被单一洗,把尿湿的稻草更换成新稻草,晚上睡觉又喷喷香。
岁月悠悠,床铺下垫稻草,如今已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然而,寒冷的冬天,每当晚上睡在暖烘烘的被子里看电视时,我就会想起童年的床铺下那温馨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