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保健周刊

黄鳝、白鳝和“绿鳝”

  □吴翼民

  夏天,江南人最喜欢吃的水产应是黄鳝。有道是“小暑黄鳝赛人参”,极言黄鳝滋补营养价值在夏季是达到了高峰。所以是时也,家家户户的餐桌上三天两头会有黄鳝这道菜主宰,或蒜子鳝筒,或鳝筒烧肉,或响油鳝糊,只要黄鳝菜肴上桌,这一家子的桌面上就分外好看,也堪称高档。尤其是这些年,黄鳝的身价扶摇直上,其中野生黄鳝更加奇货可居,是远远胜过肉的价钱的。与从前正好来了个颠倒,从前黄鳝烧肉,肉是主角,黄鳝是配角,现在黄鳝俨然是主角,肉只能屈居配角甚而跑个龙套呢。

  有一种与黄鳝可以等量齐观的水产叫做白鳝。所谓“白鳝”,其实就是河鳗,或称“鳗鲤”。笔者觉得称“白鳝”最是形象,形同黄鳝,只是背部褐色,肚皮呈白色,与黄鳝放在一起,一黄一白,煞是分明。它与黄鳝一样,在乡下的水田里也有出没形迹。早年我在乡下插队落户时,经常在耘耥水稻时兀地就逮住一条,——那玩意儿喜欢在水稻田里游荡,但要逮住它也很不易,十有八九被它一滑就溜之大吉,所以乡下有句俗语“逃脱鳗鲤胳膊粗”,说的是没有得到的事物总归是最好的。那白鳝的肉质细腻肥腴鲜美,优质蛋白营养价值亦极高,被日本人捧为“软黄金”。如果餐桌来一盘清蒸河鳗或红烧河鳗,其风头可以力压黄鳝。

  河鳗在河塘里是鱼虾的杀手,与黑鱼一黑一白,颇似阴司的“黑白无常”,横行霸道、勾魂摄魄。一个鱼塘里有了“黑白无常”,鱼塘主可就惨啦,也可知黑鱼和白鳝为什么肉质如此鲜美的缘由所在。

  且说河塘的河鳗厉害,殊不知海里的海鳗也一样的凶残,海鳗较河馒要大得多,牙齿也尖厉,在大海里也是纵横杀戮,专食小鱼小虾,更有甚者,还食海里的动物腐尸呢,所以我打小就不敢碰海鳗。及至我娶了个上海太太,她家里的亲朋好友偏偏最中意吃一种用海鳗腌制的鳗鲞,而且这种鳗鲞在上海是最受欢迎的一道年菜。我颇为好奇,尝试了一下,这鳗鲞果然鲜美至极,难怪上海人皆趋之若鹜呢。我曾在过年前见过上海人家制作鳗鲞的排场,那弄堂里的屋檐下参差挂着抹了盐腌制的一条一条长长的海鳗,一眼望不到头,蔚为大观。鳗鲞煮熟了须用手扯开吃的,像手撕鸡那样,正好把鱼皮鱼刺也剥剔了个干净,吃起来非常方便且过瘾。

  除了黄鳝和白鳝,在我们家食谱中还有一款“绿鳝”。其实“绿鳝”是子虚乌有的,是我杜撰出的名称,所谓的“绿鳝”就是长豇豆。绿色的,长长的,较黄鳝白鳝纤细得多。之所以我谑称其为“绿鳝”,还有个“典故”——

  长豇豆和黄鳝一样是夏天的当令蔬菜,到了伏缺的时节,长豇豆简直成了“救命菩萨”,那时节冬瓜、茄子和长豇豆一下成了餐桌的“三大亨”。我家的餐桌上长豇豆一度成了当家菜,偶尔长豇豆和黄鳝同时出现,兹时年幼的女儿一个劲地搛黄鳝而弃长豇豆。我灵机一动说:“哎呀,黄鳝果然好吃,‘绿鳝’其实也挺好吃哩。”女儿不解其意:“什么是‘绿鳝’呀?”我指指长豇豆碗:“这不是‘绿鳝’么?与黄鳝一样一段一段的呢。”女儿一下来了兴趣,筷子伸到了长豇豆的碗里,我再进一步诱导:“这‘绿鳝’啊,营养不比黄鳝差哩,并且小姑娘吃了会长得更漂亮。”女儿听了这话,就频频搛“绿鳝”而食。直到今天,“绿鳝”这名称仍在我们家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