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宝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当看到电视里收割金黄色稻谷的画面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替父亲交公粮的情景。
初中毕业那年我被分配到江南航运公司货运船队驳船上工作。船队常年航运在苏北、安徽、浙江等地,十天半个月往返无锡一次。每条驳船上定员4人,3人船上工作,1人轮休。当时父亲50多岁,腰受过伤,干不得重体力活。遇上生产队交公粮,母亲就让我轮休在家替父亲去。
记得第一次替父亲交公粮,是1972年10月下旬的一天。一大清早,社员们就来到生产队仓库,十多辆运粮板车已经停在仓库前。队长让男社员把装有晒干稻谷的麻袋搬上板车,女社员则帮忙扶稳板车,装好后每辆板车中间插一面小红旗。因我是新手,队长安排阿海叔与我搭档。队长一声令下“出发”,板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赴公社粮站。
粮站距离生产队约8公里。我要拉车,阿海叔硬是不肯:“待会儿,有你的体力活干!”来到公社粮站时,大门口已排起长长的板车队伍。呈“回”字形的场院内,中间一片水泥空场,平整坚实,可摊晒粮食,四周是高大的仓房。交公粮现场人多、车多,有坐着、蹲着的,也有倚靠板车躺着的;头顶太阳火辣辣,脚下土地热烘烘,大家耐着性子等候粮站检验员依次验收。
好不容易轮到我们队了。检验员是个40多岁的胖子,队长陪着笑脸带他来到车队旁。检验员一手拿验粮仪器,一手拿根中间带凹槽、约一尺多长的钢钎,先用钢钎在每个粮袋上插一下抽出,把钢钎凹槽带出的稻谷放在一个盘中,从中拿几粒放进嘴里嚼几下,再抓起一小把稻谷放进仪器中检测干湿度。只见他用手按下开关,仪器上的指针就“嗖”地转动起来,待指针停止转动,检验员仔细看了看,懒懒地说声“行了”,队长便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说:“兄弟,有空到我们生产队喝酒!”
公粮验收合格,接下来就是体力活。男社员要肩扛一百五六十斤重的麻袋,走上数米高、一尺多宽的杉木踏板将稻谷送进仓库。踏板从粮库底端斜通到粮库顶端,为防止打滑,踏板上每隔一尺左右钉有一根横木条。麻袋由二人搭手提到扛粮人肩上,扛粮人双手捏紧袋口一步步走到踏板尽头,然后解开系袋口的绳子,手一松将袋内稻谷“哗”地倒入仓库。我是第一次扛麻袋,阿海叔叮嘱我跟随其身后。刚开始我还有些摇摇晃晃,几次后脚步就稳实了。一袋袋稻谷倾泻而出,仓库里弥漫着飞扬的灰尘与清新的谷香。约摸40分钟后,我们队的公粮全入了库。粮库工作人员认真核对、算账,给了队长一张收据。至此,交公粮任务大功告成。
从大清早折腾到晌午,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队长让人买来白馒头,每人三只,边休息边吃。少顷,队长下令“回家!”归途中,大多是男人拉车,女人坐在车上。我坚持要拉阿海叔,他推辞几次后,终是坐上了板车。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还有人高兴地唱起了歌……
岁月如歌,当年的一幕,如今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