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太湖周刊

出行与回归

  □庄红蕾

  读到“它是商业的,也是军事的;是奔跑的,也是栖息的;是远行的,也是归来的”这段写驿站的文字,心中一暖。相较于“酒店”之类的称呼,这个词更有动静相宜的过程感,让我似乎望见自己策马而行,到了某个院落倏然停下,然后缓缓走向旅途中的某个家。

  年少时曾有“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豪情,并不觉得驿站有多重要。大二暑假那年与同学共游山东长岛,下午安排好住处后便朝着月牙湾步行,直到傍晚抵达。彼时太阳收敛了热力,给弯月状的海湾镀上柔和的金黄。近处水清见底,更可喜的是遍地都是珠圆玉润的细卵石,躺在上面吹着海风非常舒服。我们不由感叹:“就这样过一夜多好,还能省房费。”可是,随着暮色一点点降临,船只归航,游人渐失,“想家”的情愫开始在心底发酵。蓦地明白出行后总要回归,于是又庆幸有地可去。

  工作后拓展了出行范围,有时会向国外进发。那时还没有手机导航,找地主要靠问路。预订的驿站大多位于里弄深处,经常是一开始寻得满头雾水,然后有人指点迷津,最终豁然开朗。一旦住下我则以极快的速度熟悉环境,之后便熟门熟路地去到车站、景点,黄昏时分再如鸟儿般归巢,那种有家可回的感觉真好。

  既然是家,驿站就不仅是居室,更透着人的温度。首先接触到的是房东,他们都很友好,又各有特点。牯牛降的那位有颗赤子之心,时不时念叨“这里富硒、养生”,对家乡的热爱溢于言表。我上山看云海时他乐滋滋地跟着,时而瞅瞅这棵树,时而闻闻那朵花,那种孩子般的欢喜非常动人。印象深刻的另一位是泰国Korat某驿站的老板,我出差时栖息于此,彼此很聊得来。得知我的行程含周休日后,他邀请我去参加山里的放花灯活动,体验民俗。我有点心动,然而一想到去曼谷的车已经订好,便说“下次吧”。可是没有下次了,后来我离开了公司。从此这件事成为一个提醒,让我及时行动,不必再等。

  除了房东,相遇的同路人亦是美好的连接。几年前在贝加尔湖结识了四位广东女性,大家合伙包车游奥利洪岛,情意相投。旅行结束前的一天,我们走出原始森林后正回驿站,突然一群高大的猛犬出现,用“如狼似虎”形容其架势毫不夸张。其中五犬狂追另一只,那条可怜的狗跑向我们想获得庇护,结果我们一起被团团围住。我真切地感到动物的呼气萦绕四周,张开的嘴巴贴着牛仔裤,内心十二万分的恐惧。我们一动不动,手拉手伫立着,时间似已凝固。好容易那条狗转向引开它们,我们赶紧往前挪,没几步它们又一齐奔过来,只好再停下……如此反复,走完那一百多米简直就像花了几个世纪。回到住处后,感激和温暖油然而生,心想要是没有彼此的牵手估计自己会崩溃。当晚,我们庆祝一起历险后重获安全,蚝油方便面外加些小食竟无比可口,那美妙的滋味至今仍很鲜活。

  这些年,出差之外的旅行大幅减少,于是庆幸我已拥有诸多出行和回归的记忆。同时发现,随着年岁渐长,自己对家乡的依恋越来越深,每次返锡都倍感温馨。我知道,无论自己在外面怎样晃来晃去,无论半径有多大,最后都会回到这座城市里那个恒久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