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跃
古往今来,以专著形式记述太湖美景的不多,但不乏对太湖美景的赞颂。“浪叠雪峰连,山孤翠崖断。”这是唐朝新乐府运动倡导者之一、占籍无锡的安徽亳州人李绅,对于第二故乡无锡太湖景物的称颂。
先秦历史文献典籍《尚书·禹贡》则更早描绘了太湖景物,其文说:“三江既入,震泽厎定。”震泽是古代太湖的称谓。到了唐朝,先是有白居易在《泛太湖书事,寄微之》诗中所说的“烟渚云帆处处通,飘然舟似入虚空”,再有皮日休《太湖诗·初入太湖》所说的“三万六千顷,千顷颇黎色”。等到了宋朝,又有杨万里《月夜阻风,泊舟太湖石塘南头四首其一》中的“谁有工夫寒夜底,独寻水月五湖中”之叹。元亡明兴,避世遁隐于太湖沿岸的学者杨维桢、宋元禧、倪瓒等,在朝代更替后的狂狷表现,使此地自然景物平添了独特的人文魅力而成为一处处景胜。清社虽屋,厉阶未去,太湖入口诸处多有关卡哨兵,人们心中的景胜已然不胜。
无锡太湖沿岸再次成为景胜之地,要到民国肇起之时,无锡士绅杨翰西斥资对太湖岸边鼋头渚着意开发,此后数载,伴随着上海开埠开启的长三角工业文明在无锡兴盛,促成太湖沿岸以鼋头渚景胜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各类风景名胜,不仅吸引本地人前往游玩,就连上海、苏州诸地游人也纷至沓来。“无锡去来往呀,火车真便当。”“顶顶写意坐只汽油船呀,梅园末靠拉到太湖边呀!”《无锡景》中的吟唱,正可见其中之一二。然而从古至于今,太湖景物虽丰,无锡名胜虽富,但是系统言述此地景胜前世今生的文史类著作似较稀疏。如今,广陵书社新出版的《滨湖风景》或正弥补此中缺憾,为系统表彰太湖景胜,作史料上编撰累积。
这本由无锡市滨湖区政协文史委和滨湖区档案史志馆编撰的专门记述濒临太湖风景名胜历史人文的专著,以闻名遐迩的景胜为主线,对域内诸多景胜,追根溯源、详说流变,称景述物、知所兴替,由物及人、说事明理。全书以马山古迹开头,以百年工商古镇周新镇结尾。书中,有对史上影响巨大的吴越春秋大小阖闾城位置的考辨;有对汉传佛教祥符禅寺灯灯相继的阐述;有对锦园建成前后的梳理发现;有对荣巷历史街区沧桑变化的追踪;有对东大池人文历史的点滴重拾;有对天下第二泉兴起的探寻;有对五里湖上宝界“双虹”桥梁建成前后的记述;有对高攀龙高子水居位置的考证以及薛福成对其著文表彰经过的考察;有对五代十国时期“吴塘门”形成的历史重构的讨论。
天然的地域情怀,使得人们对故乡的历史充满温情与敬意,这是地方人文著作获得青睐的根本原因。生于斯地、长于斯地、终于斯地,人们对于故乡以往历史,不论有知者或不知者,往往都会在已知中温故而求新知,在新知中求得了解认知,这也是地方史极易能吸引人处、打动人处。著地方史在容易得到人们认可的同时,又极易受到读者批评与指责,这是因为著书者在编撰地方史时,乡间传闻,或有失实;方志所载,或为讹传;前代称述本是误传,后代征引以错就错,此又是编撰地方史者不得不面对并努力做到去伪存真、去讹存正,使之成为信史。在仔细阅读《滨湖风景》所收录的关于38处景胜历史人文的记述中,可以强烈感受到作者和编者在把此书努力编撰成信史所作的种种努力,他们挖掘和称述历史的过往,秉持“以学心读,以平心取,以公心述”一以贯之的精神求真、求实,即使所著成不了佳著名篇,也可成为信史史料,为后人提供依据。
著名历史学家钱穆先生曾说:“历史学有两只脚,一只脚是历史地理,一只脚就是制度。中国历史内容丰富,讲的人常可各凭才智,自由发挥。只有制度与地理两门学问都很专门,而且具体,不能随便讲。但这两门学问却是历史学的骨干,要通史学,首先要懂得这两门学问。”时代发展,有时而更,但山川之形则千古不易。而于山川之上形成的人文景胜,则于历史演进中连绵不断。滨湖区政协文史委和滨湖区档案史志馆连续十八年,每年编撰一部文史类著作,形成“滨湖历史文化丛书”,去年在之前的基础上专门编撰记述濒临太湖风景名胜历史人文的专著,真可谓传承有序,源流有自。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在继往开来、浩浩荡荡的时代潮流中,承前启后续修前代未尽的史志,既是文化自信的自觉传承,也是著史者弘扬史家精神,不溢不饰、存一信史的继承光大。“左史记言,右史记事”, 这是传统著史者向来的法式,《滨湖风景》编撰者和作者立足自身所处的时代,相向而行追述着此地山水景胜的人文史实,其孜孜以求所作的不懈努力,可谓影响深远,非同寻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