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太湖周刊

东大池的风景

  □张颂炫

  上世纪初,随着无锡工商业的迅猛发展,无锡人出资建造私人园林的风气盛行。现今闻名中外的风景名胜如梅园、蠡园、鼋头渚,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相比之下略显低调的东大池,在那时也是名头不小的。其中最著名的要数郭沫若游览东大池后写下的文字:“一面溶溶的大池,池水碧绿而不能见底。池形如象倒打的一个问号一样,在撇尾的一点处,一座大理石的洋亭,是两叠两进的结构。亭下有石槛临池,左右有月桥,下通溪水。池之彼岸有松木成林,树虽不古而幽雅成趣。三面环山,左右形如环抱。”“沿途有新植的梅花,已经开放。”“石亭拥立在假山石上。底层前为空阁,后为石窟。上层前为平台,后为亭屋。平台三面均有石栏,正中有圆形石案,有石凳环绕。登台一望,全池景色尽在眼中。风声鸟声,松声涧声,凝静之中,时流天籁。”

  现今的东大池,虽然光耀不及昔日,但因着“天生丽质”的山水,近年来又成了网红打卡地。历史遗迹和现代景观并存,别有一番妙处。每逢节假日,尤其是在春秋两季中,这里总会停满车辆。人们或在广场草地上支起天幕,聊天、打牌、喝点小酒;或在东大池集结后,由樟山而至惠山,开展爬山健身活动。每天都有人在东大池东面的大樟树下打牌下棋,晚上这里则成了广场舞大妈的天下。

  这里的风景,是从池边那几棵有着近百年树龄、极其粗壮的杨柳树爆出嫩芽开始的。它们是东大池的老居民,资格之老,在这里是独一份的。春寒料峭,老枝上绽开的嫩芽,在细如牛毛的雨中,弥漫成绿色的雾,婉约而有情致。雨止天晴,阳光温煦,柳枝上的嫩芽泛出鹅黄的色泽,明晃晃的,看着耀眼。柳枝随着温柔的春风摆动,垂入清澈的池中。池中,穿条鱼成群结队地游弋着,几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野鸭子,不时扎进水里,寻觅食物。池边,梨花飘雪,桃花绯红,枣树中间缀满了霜也似的碎花,还有石榴花的火红、柿子花的洁白,乌桕树叶的红艳、槭树叶的翠绿……

  进入夏天,东大池的西北面,就成了荷的世界。浓密的、有着厚度的绿色,铺展在池面上。荷的清香,弥漫在东大池四周,走过这里的人们,便有了心旷神怡的感觉。很快,荷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笔帽似的、大小不等的荷苞。荷苞很快又开成一朵又一朵的荷花。荷花都是白色的,洁白似雪,宛如仙子。仿佛是为了弥补她们过于朴素的缘故,池中亭子四周的水面上,栽有一大片睡莲,花色有黄的、橙的、紫红的好几种。这里还保留着一片不大的昆虫世界,蚂蚱、知了、天牛、金虫、促织、金蛉子等藏身于此,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带着孙辈来这里拜访它们。老人被唤起儿时的记忆,满怀着喜悦。而对有的小朋友来说,阳光、树荫和昆虫比不过空调、手机和电脑。于是,尴尬的局面就出现了:爷爷捉到一只黑背白点的天牛乐不可支,献宝似的递给孙子,孙子见了毫无兴趣,爷爷“一丈水退落八尺”,只能悻悻地将天牛放回老柳树的柳枝上;外公捉到一只金虫,兴奋异常,对外孙说:“金虫很难捉的,小时候如果能捉到一只金虫,那真要高兴坏了!”外孙的回答是:“外公,我们回去吧。天太热了,我还有许多作业要做呢。”

  秋季,东大池四周果树上结的果实,渐渐成熟起来了。春天枣树上那些密密的、怯怯的、不起眼的白色小碎花,而今都长成了“弹眼落睛”、碧玉般的青枣。石榴树呢?这里有两个品种,青石榴和红石榴。青石榴碧青,有秀气逸出,看着就舒畅;红石榴火红,充满了喜气。柿子亦有两个品种,一种扁圆,一种长圆。还有无花果树结的无花果、梨树结的梨子、橘树结的橘子,香橼树结的香橼……它们在秋阳的朗照下逐步泛黄,在秋风的抚慰下走向成熟,为大地的丰硕,作着奉献。到了中秋时分,这里到处飘着浓郁的桂香——吃糖芋头的时候到了。

  冬天来了,池中的荷、莲都隐匿到池的深处去了。夕阳西下时的寒晖,洒落在东大池发黑的水面上,水面上荡漾着细碎的胭脂色的波纹。北面贴着池边的地方,有一处芦苇丛,芦苇丛呈枯黄色,白花花的芦花,在北面吹来的山风中起伏着,起伏着,有寂寥萧瑟之意。池边的杨柳、乌桕、紫荆脱尽了叶子,裸露的枝杈贴在透着寒意的、深蓝的天空中,是素描般的线条。旁边山上的暗绿树林中,不时传来鸟雀的鸣叫声。

  写到这里,不能不说到东大池中的那眼白沙泉了。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有人到白沙泉打水回去泡茶喝。一般情况下,都是开辆电瓶车,备个小铅桶,挂上两只塑料桶,小铅桶吊水装满塑料桶后,骑车走人。也有这样的情况,开着小轿车或面包车过来,搬出一排塑料桶,用一个小水泵抽水灌桶。从早到晚,有时人多,有时人少,很少有停歇的时候。无锡的泉水不少,惠山更是素有“胜地名泉”之美誉,但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有的泉未必有水,有水的未必能喝,而像白沙泉这样仍在发挥饮用功能的泉水,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