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太湖周刊

西藏二章

  □杨文隽

  那些拉那些错

  在西藏,就要跟着山跑,跟着云朵跑,跟着那些格桑花一路跑到山肩上。

  人们抬头观看,被比他们所期待的更为雄伟瑰丽的雪山震慑住了——当太阳俯视大地的时候,云彩时而稀薄缥缈,时而滚滚如烟,绵延无边的山岭时而青翠平缓,时而突兀挺拔,更有甚者是穿透了云彩的巍巍峨峨,就那么高峰独立、寒光流泻、山舞银蛇,蔚为壮观。

  人们的知觉就像一只被充气的气球那样迅速地膨胀起来,你觉得你可以无限接近那山顶。然而,当汽车一圈又一圈地攀升,朝着浓厚云彩上那一大片深驼色驶去时(这是要翻越“拉”了——交通工具能够到达的每座山的最高点),头疼、气喘、胸闷等高原反应向你袭来。一只气球瘪了下来,此刻最好慢行少语,悉心沉浸于我们面前的景观,要心平,要气和,而且别得意忘形。

  通过“拉”之后,下面总会出现巍峨群山环抱下的翠绿或宝蓝,仿佛婴儿的眼睛那般清澈无瑕,按摩你的眼,抚慰你的心,这是“错”。接近它的过程尤其令人兴奋,因为过程中有变化、有期待,山蜿蜒多远,水就漫延多远,而那一个劲地绿如蓝,则是眼前的山岭关锁不住的。水与山、与云朵、与天空吻合无痕,脱俗绝尘。

  藏地人民把山口叫作拉,把湖水叫作错。拉的高寒挺拔拥抱着错的静美,错的安稳纯净倒映着拉的沧桑。拉的贫瘠坚忍和错的淡然无欲就是西藏高原的大美,是藏族的汉子和女人世世代代坚守和陪伴的烟火味儿。

  翻过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看见错那湖;翻过5017米的米拉山口,看见巴松错;翻过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看见纳木错;翻过5030米的岗巴拉山口,看见羊卓雍错……

  置身拉错,脑袋迟钝了,身体放空了,灵魂出窍了。

  想起那句话:清心寡欲、高枕无忧!

  那些云那些狗

  我痴迷于在西藏看云。

  在拉萨的街市上,我一抬起头,看到它们悬于我的头上,沉默不语,像千年以前就停在这里;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它们多得热闹而洒脱,像一群奔跑在山间的孩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争先恐后地闯入你的世界,带你一起飞驰;在羊卓雍错,我俯身看水,看到它们和水一起泛着波光。

  我从拉萨去林芝、去日喀则,透过车窗看云,看到它们在山上投下大团大团的阴影,或是从更远的雪山滚滚而来,像河谷中的水一般汹涌流淌。最绚烂的当属布达拉宫上空的火烧云,层层叠叠,如扬起的彩旗,也如孔雀的尾羽,而透过云层的霞光,则似刺破长空的利刃。

  当然,云也有不温柔的时候。在纳木错,我遇到一场暴雪。黑云以排山倒海之势翻滚,仿佛要把整座念青唐古拉山摧毁,能见度极低。山口上的我瑟瑟发抖,头顶就是大雪夹杂着大风在肆虐,你会不由得想: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走在西藏,碰到最多的动物是大大小小的狗儿。无论你在大街小巷、寺庙广场,还是荒郊野外,总能在某个角落遇见一条条毛色不同的狗儿。它们有闲走着的,有奔跑着的,有嬉闹着的,也有静卧着的,均表现出一副与世不争的淡定姿态。车过来了,不停按喇叭,躺在马路中间的狗起身慢慢离开。它们无人喂养,生存全凭自己去寻觅食物。很艰辛,很不易。可它们却显得很快乐、很知足。鲜见有狗狗对着来往行人无礼吠喧的。

  飘来荡去的云,晒着太阳的狗,它们都有一种让人安静的力量。

  想起那句话:人生一梦,白云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