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太湖周刊

抢救沉船

  □徐森宝

  “嘟嘟嘟!”“嘟嘟嘟!”拖轮拉响紧急停靠的鸣笛,拖轮后面12条60吨级驳船第一时间把船尾的“倒锚”迅速放入河中,正常航运的船队渐渐“刹住车”,停靠在了河边。

  这是1973年11月初的一天深夜,我正在江南航运公司一个货运船队的驳船上工作。船队当时的任务是在无锡石塘湾煤场装上煤,然后运到宜兴张渚电厂。那天傍晚,船队在石塘湾编队启航,半夜行驶至宜兴和桥附近水域,与对向船队交会时,我方船队第五条驳船被对方船队第七条驳船拦腰撞击,“轰隆”一声巨响,我方驳船被顶到了河边。好巧不巧,河边有几块三角形顽石,不仅把船底戳破,还顺着船只冲势将船底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瞬间,河水汹涌进入船舱,如不及时阻止进水,船就可能沉没,后果不堪设想。险情就是命令!船队长迅速组织船员排水,几个人在船舱内把水舀进铅桶,其他人则传递铅桶倒水入河,但进水太快、出水太慢,船仍在慢慢下沉。有位老船工给队长出了个主意,将船上盖舱油布两头系上细绳放到河里,再由两个人下水从船头慢慢拉到船尾,只要油布遮住漏洞,就不会进水了。

  队长觉得可行,随即问:“有谁愿意下水?”“我!”第一个自告奋勇的是陈哥,船队唯一的退伍军人、共产党员。队长又问:“还有谁愿意下水?”“我下!”我大声应道,我是共青团员,会游泳,况且又是20岁的“毛头小伙”。队长把我俩喊到身前,仔细叮嘱了一番。当我们穿好救生衣准备下水时,队长说:“等等。”转身拿出一瓶白酒,让我们每人喝两口。陈哥接过先喝,然后把酒瓶递给我,我“咕咚、咕咚”灌下两大口,一股火辣辣的热流直往肚里涌,身上顿觉暖烘烘的。

  陈哥从左舷下水,我从右舷下水。11月初的天气还不算很冷,但一入水陡然一个激灵,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冻得索索抖,牙齿也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我猛地深吸一口气,拽住油布一端的绳子开始行动。油布长约12米、宽约6米,入水后因阻力大而显得格外沉重。站在船头的船员慢慢往下放油布,我俩在水中拼尽全力将其往船艄拉扯,油布一寸一寸在船底缓慢移动……大概过了20分钟左右,油布一端终于被拉到了船艄,漏洞被完全覆盖,船舱不再进水了!船队长继续安排人手清除舱内积水,经过近1个小时齐心协力的奋战,差点沉没的船只终于转危为安。船队长重新编队,把这条破损船挂在船队末尾,送往宜兴船舶修理厂抢修。

  我回到自己的船上,用热水擦擦身子就睡了。一觉醒来,船队已到达目的地,我却感觉浑身发烫,脑袋晕乎乎的。船老大陪我上医院检查,体温39.2℃。好在身体素质过硬,在医院挂了几瓶水就退烧了,回船上饱餐一顿后,浑身又有劲了。

  没想到10多天后遇阴天下雨,竟感到腰酸背痛,当时仗着年轻不以为意,岂料往后四五个月一直如此。无奈又上医院检查,医生得知我曾下水抢救沉船的事后,说:“你受寒的时间有点久了,寒气入骨,比较难治……”从此,我便落下阴天下雨就腰酸背痛的毛病,严重时痛得冷汗直冒。那年年终,我被公司评为先进工作者、优秀共青团员。

  许多年过去了,老毛病仍未根除,但我也从未后悔。每当遇到当年一起抢救过沉船的老同事,说起这桩惊心动魄的往事,我就会感到自豪、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