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跃

　　无锡惠山东北麓的惠山直街有一座历史久远的张中丞庙，庙里祭祀的是唐朝官员张巡、许远。按理说张巡是唐朝蒲州河东（今山西永济）人，许远是杭州新城（今浙江富阳）人，他俩厥功至伟的睢阳之战离江南实在太远，无锡似乎没有什么十足的理由来祭祀他们，可当看了庙内张巡塑像身后的“荫被南天”匾额以及详细了解当时的历史事件后，确实明白了无锡人民祭祀二贤的真心实意所在。

　　隋唐运河作为连接唐朝军事政治和经济重心的枢纽，自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给安禄山、史思明的渔阳鼙鼓惊破后，其作用便受到极大影响。当时战争尚未停止，唐朝中央政府正因为江淮物资不能藉运河大量运来而呈现萧条黯淡景象的时候，中原战场却露出了一线曙光。原来安禄山由河北南下的军队，除西攻长安，南攻襄、邓以外，还沿着运河向东南侵略，有席卷江淮之势。假如他们这个军事计划能够成功，唐朝中央政府的经济基础便会整体发生动摇，而此时的唐朝中央政府所遇危机可谓十分严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巡、许远以一支孤军死守运河的要冲睢阳，竭力阻止敌人的精锐部队南下。

　　唐肃宗至德元年（公元756年），真源县令张巡和睢阳太守许远及城父县令姚誾集三千兵卒协力固守睢阳。睢阳城位于今天的河南商丘，是当时睢阳郡的治所，其所辖范围约为现在的河南睢阳、柘城、夏邑，安徽砀山，山东单县、曹县境。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安禄山死后，其子安庆绪派部将尹子琦与杨朝宗率叛军十几万人进攻睢阳。身为主帅的张巡不惧强敌，周密制订作战计划，先是清除内部叛将田秀荣，后主动出击，大败叛军。此次大捷，朝廷任命张巡为御史中丞、许远为侍御史、姚誾为吏部郎中。到了五月，叛军再次围城，守军再次出击，将叛军败于城外。七月叛军再度围城，军民粮秣吃紧，以茶、纸、马、雀、鼠充饥，凡能果腹之物皆被吃光。彼时，御史大夫贺兰进明接替李巨任节度使，驻军临淮（今江苏盱眙境），许叔冀在谯郡（今安徽亳州境），尚衡驻军彭城（今江苏徐州境），同为唐朝官兵，却不肯主动解睢阳之围。张巡命南霁云赴彭城求援不得，遂又选精锐三十人突围出城，赴临淮求援。无奈贺兰进明嫉张巡、许远的声望功绩在其之上，不肯出师相救。但其垂爱南霁云之勇猛壮烈，欲强留为己用，遂设宴款待。闻乐起，南霁云即言：“睢阳之人，不食月余日矣！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南霁云自知主将所托乞借兵卒的任务难以完成，即拔出佩刀，自断一指，坚示自己的决心。出临淮时，又抽箭射入佛寺宝塔砖中，说：“吾归破贼，必灭贺兰！此矢所以志也！”之后，南霁云又赶赴真源，借得兵马百匹，在宁陵得兵卒三千人，后边走边战，抵达睢阳时仅剩千人。十月初九，叛军攻城，城陷后张巡、许远、姚誾、雷万春、南霁云等三十余人一同遇害。

　　张巡、许远坚守睢阳达十个月之久，兵力最多时不满七千，前后大小四百余战，歼敌竟然十二万人之多。正是这宝贵的十个月时间，使得李唐王朝有了江淮之地财赋的接济，完成了反攻叛军的各项准备。睢阳陷落十天后，李唐官军收复洛阳，叛军亦成无力南下之局。史称“睢阳坚守，李唐天下得以保全”。江淮之民得受张巡、许远之余荫免受兵祸相袭，故纷纷筑庙祭祀张巡、许远诸位义士，这就是惠山张中丞庙内“荫被南天”的由来。

　　唐朝韩愈在《张中丞传后叙》中说：“愈尝从事于汴（州）、徐（州）二府，屡道于两府间，亲祭于其所谓双庙者。”唐朝诗人韦应物在《睢阳感怀》中说：“张侯本忠烈，济世有深智。坚壁梁宋间，远筹吴楚利。”历史学家全汉昇先生在《唐宋帝国与运河》一书中说，张巡、许远“阻止住敌人的精锐部队的南下，屏蔽住经济重心的江淮，无形中给后来运河的复航奠定一个稳固的基础”，而这正是无锡人民筑庙祭祀两位忠义之士的缘由，意在世代不忘他们阻挡叛军不祸及江南的历史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