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04版:二泉月·市井

母亲的细竹棒

  | 陈建琪 文 |

  小时候的我,可以说就是个野小子。上小学上课不正常,上午半天上学,下午就和同学出去闲逛,小学毕业考试,数学只考了59分,没有及格。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这个红灯笼,带到中学里,总是有点难为情的,最后,虞老师给加了3分,62分。暑假是野小子的狂欢节,父母都要上班,也管不了我们,淴冷浴是最好的消暑乐事,跟着小哥的同学,到河滨里的码头上,看他们游泳,打闹。有一天,我坐在码头上,不知是谁把我往河里一推,我就拼命地狗划水,游到了河对岸,游泳就这样学会了。会游泳的我,胆子也越来越大,会从跨塘桥上跳水了,稍微大了更是胆大,会潜水了,大驳船从河面上走,我会潜水穿越船底,游到对岸。也会跟着大一点的邻居孩子,从跨塘桥游到清名桥三角档里,从停在那里的船上偷西瓜吃。大一点孩子水性好,去船头引开船老大的注意力,我们几个小子,以最快速度跃上船,各自抱着西瓜跳进河里,奋力逃离。

  有一年夏天,我与小哥吃好饭,就去偷淴冷浴。中午我母亲从厂里回家,看到我俩的短裤放在藤椅里,当时,我俩也不知道,就在河里尽兴地嬉水划水,晚上要睡觉了,当时的床三面有栏板的,逃也没法逃避,我母亲拿了一根细竹棒,打得我俩左跳右跳,也躲不过雨点般的细竹棒。那个痛啊,终生难忘。

  稍微大点,也是夏天,跟着两个阿哥,还有邻居的同学、哥哥的同学,一大群人,扛着大大小小的脚盆、浴盆,去南站乡冷渎港河里去摸蚌,捉鱼。曾听说冷渎港河水深,每年都有淹死人的事情发生,所以去冷渎港河里游泳是要冒险的,哥哥他们已经关照,小朋友只能在沿河边捉捉小鱼、小虾。我哥哥他们十六七岁正当年华,体健,水性都好,个个都是摸蚌捉鱼的能手,那天是满载而归,晚饭吃蚌肉、蛳螺、鲫鱼、虾,那热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在我差不多十岁那年,母亲辛辛苦苦花了几个月时间,一针一线,利用睡觉前的空闲,帮我做了一双千层底布鞋。我记得很清,那天早上就是穿着新布鞋去上学的,下午放学后,和一个叫阿五头的同学,去玩沙堆。探矿机械厂旁的空地上,堆积了一个像小山一样高的黄沙墩,那黄沙是用来基建的,阿五头说,在沙里玩要把鞋子脱了,不然砂子涌进鞋了,脚要磨破皮的。我当时不但把鞋子脱了,还埋在了黄沙堆里。玩到快要天黑了,才想起来找鞋子,当时埋的时候,又没做标记,要找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了。黄沙越挖,它越是容易塌方,挖到天完全黑了,一双新布鞋仍没有找到。光着脚丫,垂头丧气又提心吊胆地回家。母亲看到我光着脚丫,也没有责怪,就闷头吃夜饭。我父亲曾立下规矩,吃饭时候,不允许在饭桌上骂我们,更不会打我们。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晚上睡觉前,母亲提着细竹棒又来兴师问罪了哈,问我一双好好的新布鞋呢?这一次的细竹棒抽上来是更重,更猛。是父亲实在看不下去,才把母亲手上的细竹棒夺了。看着脚腿上的细细红印,我躲在被窝里哭到睡着。

  前些年,母亲走了,我们兄弟五个一起为母亲守夜。我三哥讲起一件非常痛心的事情,其实在我大哥前面,还有一个哥哥。当时,我们还住在江溪街道的沈桂桥,屋前就是一条河,那天我母亲在烧饭,三四岁大的哥哥,在屋外玩,不小心掉在河里,等我母亲发现,已经不省人事了。所以我母亲看到我们兄弟去游泳,总是一万个担心,母亲的细竹棒抽上来,其实就是抽我母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