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周学华

　　整理：晚报记者 甄泽

　　一条航运货船，船舱就是一个家，有客厅、卧室、厨房……我每天生活、工作在船上，十几天才能下一次船。20年来，在平凡的生活中寻找乐趣，也见证了内陆航运的风雨变化，这就是我的生活。

　　攒了一些积蓄，就换条新船接着跑

　　我叫周学华，今年44岁，出生在盐城建湖，小时候的生活波澜不惊，按部就班的上学，毕业后来到无锡打工，就在吴桥一带。也是在打工那会，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直到24岁那年，我决定回到老家。在我的老家，有不少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我家也是这样，祖上几代人都是船民。这一年，我继承了这份祖业，跟着家族长辈开始跑船。

　　代代相传，这是船民最常见的方式。就像我的一位长辈，临近退休的年纪，带着他的孩子依然在水上奔波。

　　我最常跑的路线是从盐城建湖到嘉兴海盐一带，即使顺利，来回一趟也要20天。虽然经常穿行在长江和京杭大运河，但是对于无锡来说，我是非典型的船民。在无锡，最多的是跑江阴到苏州路线的船。

　　船上的生活是枯燥的，特别是20年前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平时我和妻子两个人轮流开船，娱乐活动几乎就只能聊聊天。只有到服务区的时候，可以下船透透气，补给些水和食物，也只有这时，我们才可以跟其他船民聊上几句。

　　在这样的时光流转中，20年倏然而过。我不再是当年的小年轻，而是两个孩子的父亲；驾驶的船只，从当年的40吨，换成了80吨，一直到现在的800吨。我们常感慨，船民的生活就是不停换船，攒了一些积蓄，就换条新船接着跑。就像我，这些年里，陆陆续续换了有差不多七八条船，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继续换。

　　航运路线变化，技术装备跟着改变

　　20年来，经常跑的路线发生了很大变化，我们的生活也在跟着改变。就说对船民来说最重要的货源吧，找到了货源，我们才能安心去跑船，不必担心跑空，要知道，空船跑一趟的损失是任何一个船民都无法承受的。我在目的地卸完货，要在附近寻找返程的货源，避免空船回程，在通讯不算发达的时候，有没有货源，得看船民自己的人脉关系，有没有相熟的工厂老板。而现在就不一样了，沿线船民都有微信群，里面有人会发布货源信息，这就极大地方便了我们。

　　要说最直观的，还是各种技术的应用。对于我这样的老船民来说，从盐城到嘉兴的水路上有多少船闸，需要穿过哪些城市我一清二楚，但有时难免也会遇上困难。就像不久前，我原计划从江阴过闸，但当时水位一直不够，无法通行。这种情况很是无奈，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通行，也许过一小时，也许要一两天。我实在等不了了，于是就继续沿长江往下游走，准备从黄浦江过闸。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走这条路线，如果是以前，这样做是很没底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手机有个专门的导航系统，能看到具体路线，以及每个船闸有多少船只在等待，甚至路线上的每条船目前所在的位置、现在的航速都能看到，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在这些设备的帮助下，夜间航行的安全性也大大增加，以前全靠示廓灯，现在隔着老远就知道对面有船要过来了。

　　很多人都好奇，船民在船上是怎么生活的？我们的船上总会准备很多食物，比如我吃的大米，还是春节那会准备的，到现在都没吃完。像蔬菜这些，一次会买上几百斤存着。当然，中途也会进行补给，但补给是个麻烦事，并不是每个停靠的地方都有可以采购的地方，这时候我们常常祭出“秘密武器”：一块大泡沫板制作的小筏。坐着筏子，划到岸边，买好补给再划回船上。在以前，每条船上都会有这么一条筏子，虽然这并不安全。现在不一样了，不说沿途有很多水上服务区可以进行补给，就算在长江上也没问题。我们只需要将船只停在锚地，输入船号就能在手机上预约交通艇，到了时间交通艇来接我们上岸，这些可都是免费的。

　　无锡是我经常中转的城市，这些年里，无锡的航道变深了，两岸的风景也变了，绿化、照明都有了提升，对船民来说，晚上的视野好了不少。到了新安水上服务区，还有清污船来回收船上的垃圾，各种服务很是贴心。

　　年轻船民减少，

　　拥抱新的生活方式

　　就在前段时间，我和妻子买了一个二手麻将桌放在船上，给航行生活增加一些乐趣。不过，所有跑航运的人都能感受到，愿意跑船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其实，我也能理解。就说我的船上，船头是驾驶室，除了各种设备外，占地最大的是一张床，船行驶时，我和妻子轮流休息，累了就在服务区停靠。驾驶室后方是大大的船舱，这是整条船的主体，后方是生活区，有卧室、客厅、厨房，空调、冰箱各种家电一样不少。虽然设施齐全，但是空间小、活动少，还常常要与家人分离，就像这一趟，我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平时只能通过摄像头看看家里的孩子，或是视频通几句话。我的大女儿今年18岁，以前小的时候还会跟船，等长大了就不愿意再上船了。

　　这样的生活与现在年轻人的追求相悖，愿意做的人自然就少了。跑船以前是一个营生行当，现在出路多了，我们也不想下一辈继续吃我们吃过的苦。看看身边，现在还在跑船的人中，30岁以下的都很少见。我有时候会想，也许什么时候，像我们这样个人跑船的就不会再有了。

　　话虽如此，现在的船民也在拥抱新的生活方式。开船的时候把手机一架开始拍摄，休息的时候剪一段视频，能吸引不少人观看，毕竟对于我们这个行业，大部分都是不了解的：船只会不会超速、想“超车”怎么办……就我关注的人里，有的已经是粉丝大几十万的网红了，有时候还会开直播，在跑船之外有了新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