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03版:二泉月·读城

民国报纸里的无锡端午节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称“端阳”,是我国三大传统节日之一。民国期间无锡人是怎么过端午节的呢?翻开民国时期的报纸,让我们一窥20世纪上半叶无锡城里过端午节的情形。

  公园剧场热闹过节

  翻开1924年6月6日的《无锡新报》,有一段文字描写了无锡当时端午的习俗:

  “光阴迅速去如箭,端阳佳节是今天。枇杷角粽雄黄酒,家家挂起菖蒲剑。厅堂都悬钟馗图,端符粘贴墙上边。今日是,五月五日天中节,民国甲子端阳第一年。教育界,停课休假庆佳节;政商界,停止办公表纪念;还有那,工人休业无所事,扎起龙舟停河边,锣鼓咚咚齐声敲,鼓桨奋勇争向前。只看见,男女成群看热闹,来来往往勿留连。不多时,家家都已起炊烟,看罢竞渡相率归,合家欢饮端午宴……”

  当时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是公花园。1924年端午节,公花园午后一时游人逐渐增多,至三时,“竟摩肩接踵,拥挤非常,四处茶座皆满,无一空位。游客以时髦女郎和少年为多,约占十之七八,往来蹀躞,趾不稍停,好似蛱蝶穿花,目为之眩。”草地中间是扯天铃的艺人,他们把陀螺抛向空中,下坠时稳稳地接住,隍隍之声,不绝于耳,高超的技艺,迎来一片掌声。正当大家兴高采烈之际,忽然雷电交作,大雨倾盆,游客四处躲避,亭楼屋角拥塞殆满,来不及躲避的人缩首埋头蹲倚在树荫之下,淋得满身是水。一小时后雨停,游客“拖泥带水”离开公园,因为人多黄包车少,车夫乘机大敲“竹杠”。当时的屋顶花园兴庆升戏园,端午节请名伶日夜开演应时新戏,午后观众非常拥挤,晚上,悬挂出“客满”的牌子,晚来的观众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可见当时热闹的盛况。

  1932年6月9日的无锡《人报》,有这样的描述:端午当日,公花园的茶店自午后一时至七时,拥挤的程度为当年开春以来所没有。兰簃、西社、清风茶墅、池上草堂、多寿楼下、网球场旁、第二茶社,公花园所有的饮茶处所,无不茶客满座,拥挤不堪。晚来的茶客,擅自把博物馆中的办公坐椅拿来用,但依旧不够。许多茶客守候半日,还是找不到座位。城中各影戏院以及四城门歌剧场,日夜均告客满,所有城内外茶馆酒肆,都是吃客满座,利市三倍。

  然而,1937年以后,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蹂躏着祖国的大好河山,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节日气氛一扫而尽。1939年6月8日的《锡报》报道:无锡的米业事务所,往岁营业兴盛时,每到端午节前,遵循俗例,总要摆酒筵请客,并有庆赏龙舟之举。但这年“同业清淡,市面闲散,大非昔比,殊觉力有不逮”,于是同业经过商量,一致主张废止本届的端节酒筵。

  龙舟竞渡先盛后衰

  端午节赛龙舟,起源于吴地,无锡古代就很盛行。而到了民国,每逢五月初五端阳,大运河里看龙船,成为节日里一项重大活动,商家借此广告宣传,百姓打扮云集河畔,“蓉湖竞渡”成为无锡端午节的特色活动。1915年共有11条各色龙船参与,羊腰湾、黄埠墩水域最为热闹,龙船经过之处,都是人头攒动,盛况空前。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无锡的龙船竞渡热闹非凡。1924年6月7日《无锡新报》、1932年6月9日《人报》,对当年的龙船竞渡都有报道:近城各河道中,三三两两之龙船,乘风破浪,争先竞渡者,络绎不绝。午后均聚赴黄埠墩比赛速力,一路鼓乐喧阗,短桨齐飞,两岸观者云集,拍手欢呼,颇极一时之盛。

  1934年6月、1935年6月的《新无锡》对当时的龙舟竞渡更有详细报道,特别是描述了夜晚的场景:“入晚,巨大之龙舟即易夜色。三里桥之龙船用一汽油船烧发水电,遍置电炬,与星光月色相映水中,观者称赏。江尖上之龙船,则用汽灯洋烛,光明亦尚不弱,至午夜始休。”“热闹情形,当不减白昼。”

  抗战爆发的1937年,6月15日、16日《人报》报道了解放前无锡最后一次规模较大的龙舟竞渡。端午下雨,端六划龙船,观者站满了岸,挤满了塘河。江尖上各商家集资的“新绿龙”最为出色,革除一切陋习,不抬菩萨,旗伞上标识是新生活运动的宣传句子,还有“民族复兴”“精诚团结”等口号。船上有升降结顶伞、扮演刘海戏蟾的孩子、长丈余而伸缩自如的铜制活动蜈蚣,以及悬于船尾、价值百元的巨价拖水旗等。当时无锡所有的游山船和画舫,全部被富商巨绅和外地游客所包,聚集在龙船周围,观看竞赛。端午节后,再往鼋头渚、羊腰湾等水域表演。

  1938年6月27日《新锡日报》这样报道,民国以来,蓉湖竞渡曾数度举行,虽热烈情形远逊当年,但点缀端阳,不致过分寂寞。事变后,本邑龙船,尽付一炬。蓉湖竞渡之举,未知再见于何日。

  抗战开始以后,日军到处烧杀抢掠,人民生活不安定,无锡没再开展龙舟竞渡活动。“惜此十年来,因时局关系,各龙均沉于河底,尚未有翻身之日。兹又届竞渡之日,依然默默无闻,龙若有知,一定要在河底喊闷死我也。”而这一年,当局以处于戒严时期、龙舟竞渡影响治安为由,严禁龙舟竞渡活动。不过,这年虽无龙舟,居民自发在黄埠墩举行小木舟竞渡,也是别有风光(1947年6月20日、6月24日《锡报》,6月22日《导报(无锡)》)。

  1948年,当局以影响治安为由禁止竞渡龙舟,但仍有市民自发组织,当日“黄埠墩河下有四五艘小舟,悬彩扎花,船首扮作龙形,往来于吴桥、江尖及西墩上一段,鼓乐喧天,至为热烈,惟其场面已不如战前之豪华伟大。”(1948年6月11日、12日《锡报》)

  端阳“涨风”愈演愈烈

  端午佳节,家人聚餐,是传统习俗。但当时市场商品数量之少、物价上涨之快,让普通人家难以承受。1932年6月9日的《人报》报道:菜场特别拥挤,各样鱼肉菜蔬,价格特别昂贵,“黄鱼买六十文一两,虾买一百文一两,茭白买二百文一斤,均较平时价昂一倍。且未过午时,各鱼虾蔬菜等摊,均已扫数卖光。”有些人因菜已卖光而“败兴回家”,亦有因菜价太贵而“持空筐而归”,社会上一片冤恨之声,有人讥讽,“只好不过端午过端六”。

  1947年,端午节之前,“本邑各项物价,突然掀起涨风”。其中米价涨势尤为厉害,三日之内,白米三十五万元骤升至四十万元大关,至端午日竟达四十五万之巨。其他面粉豆油等,亦均纷纷报涨,鱼肉蔬菜之类,因端节销路畅旺,涨风更甚。社会上对节后物价的前途,颇为焦虑(1947年6月23日《锡报》)。

  而到了1948年,端午节的来临,“又把物价平空掀起”。据当年6月8日《锡报》报道:端阳节近,街头巷尾,应时的菖蒲艾草,两万元买十枝,比较去年的身价增加了二十倍。而火车票与运费的涨价,可说是领导“六月涨风”的先声。6月11日《锡报》载:白粳一度创八百五十八万元之新高价,食油每担已至一千八百九十二万元,其他如鱼肉鸡鸭及菜蔬等,因销路畅旺,供不应求,甚有猛涨数成至一倍者。老百姓惶惶不安,而主管当局竟置若罔闻,迄今犹未作何措施,“今日端节,将无欢乐情绪可言”。而且从早晨起,各菜市场人如潮涌,鸡鸭鱼肉及各项蔬菜,抢购一空,有些商店因无货可卖,午后即已打烊。晚间因暴雨倾盆,全市电灯熄灭,几成黑暗世界,直至十一时许才重新亮灯,夜市只能停了。百姓满怀抑郁,“于涨风弥漫中,强颜欢笑,度过胜利后第三个端节”。

  当时端午节还有一景,即节前一二天,到处可见肩负手提的送礼人,为了“饭碗”巴结上司。1948年6月11日《锡报》刊登了一群小公务员来函《废除端节送礼》。来信写道:“我们是一群小公务员,平常的入息,个人生活还不够应付,谈不到抚亲养家,更谈不上仰事俯畜,一旦有了疾病或喜丧礼庆,就得弄到焦头烂额。”收入跟着通货膨胀减少,只能一生一世在穷的圈子里打滚。更使我们感到头痛的事情,“年节陋规,又得送礼,亲朋戚友还可酌量情形,对上峰却已成无可免天经地义的事了。”现在白米涨到三四十万,吃饱肚子只能勉强应付。如今又到端阳节,照规矩要送礼,今年的物价这样贵,如何送得起。他们感叹:这种陋规恶矩,为什么革命革了三十余年,仍还革不掉。节前,虽有通令禁止馈赠,以整风气,但收效甚低。

  生活在新时代,物价稳定,社会安宁,市场繁荣,活动丰富,抚今追昔,不禁感慨万分。

  | 李河 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