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进入小雪了，秋天却还不愿离开。一场冷空气南下，带来几日缠绵的雨，不知会否在它的枝头渲染几许霜色。

　　秋雨歇息，笔者来到马迹山，沿着环山东路向南前行，过檀溪湾渐近西钮，远远就看见一棵苍劲挺拔的大树迎面而来。

　　《目录》编号429，树高22.8米，胸围径661厘米，冠幅20平方米，树龄超过830年。

　　根倚湖山老

　　叶辞云露飞

　　这是棵一级古木，《目录》编号429，树高22.8米，胸围径661厘米，冠幅20平方米，树龄超过830年。它高耸挺直、主干两根合拢成浑圆粗壮貌，树姿雄阔开散，树皮灰褐色、粗糙纵裂，叶片扇形、大似鸭蹼，枝叶间挂满红绿绸带。

　　阴翳之中，它站在青山臂弯，眺望烟水渺茫的梅梁湖，枝头黄叶摇落，满地金黄堆积，那样的安详亲切，令人心生敬意。苏东坡曾有联句：“四壁峰山，满目清秀如画。一树擎天，圈圈点点文章”，恰似写照眼前此树——银杏。

　　短墙银杏雨

　　高阁玉兰风

　　银杏科树种生存在3亿年前的古生代石炭纪末期，至第四纪大冰期后基本灭绝，现代仅在我国保存银杏这一种，为著名孑遗植物，被称为“活化石”。树分雌雄株，雄株不结果，雌株一般要生长20来年才始结实，40多年后才大量结实。爷爷栽树，孙儿尝果，故有“公孙树”之称。但银杏萌蘖性强，是著名长寿树种，常作庭园树、行道树，各地栽培的银杏常见数百年、上千年的老树。

　　中国人很早就开始人工培植和应用银杏树，民间向来敬服其为“圣树”“神树”。然而，关于银杏的最早记载，史册上漫漶不清。有人认为，西汉司马相如《上林赋》载“华枫枰栌”，西晋左思《吴都赋》则有“平仲桾梃”，“枰”或“平仲”是银杏早期的称呼。但现代学者多认为缺乏足够充分的证据，因而存疑。唐人常称银杏为文杏，王维曾作诗《文杏馆》：“文杏裁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做人间雨。”

　　北宋初年，有关银杏的记载开始增多。阮阅编撰《诗话总龟》首次记述：“京师旧无鸭脚，驸马都尉李文和自南方来，移植于私第，因而着子，自后稍稍蕃多，不复以南方为贵。”鸭脚是宋代银杏树的别称，盖因其叶类鸭蹼状。梅尧臣曾寄赠“鸭脚百个”给欧阳修，六一居士感念好友的诚挚情谊，欣然命笔《梅圣俞寄银杏》相赠。

　　清纳兰性德曾有词作写到银杏，揭示了一段与无锡的情缘。其《浣溪沙·寄严荪友》曰：“藕荡桥边理钓筒，苎萝西去五湖东。笔床茶灶太从容。况有短墙银杏雨，更兼高阁玉兰风。画眉闲了画芙蓉。”纳兰多次来过无锡，熟悉太湖山水。念及南归故人，很自然就想象了他寄情湖山、悠然自得的隐逸生活。而这个严荪友，就是明清鼎革之际无锡著名文人严绳孙。严诗书画俱佳，闻名遐迩。康熙十四年（1675）结识纳兰性德，过从甚密。康熙十八年三月，严举博学鸿儒，授翰林院检讨，参与《明史》编纂。康熙二十四年，辞官回锡隐居。

　　鸳鸯参造化 白蛇全刀锯

　　无锡现存的古树名本中数量以银杏为最，有百余株，多为寺庙、庵堂、书院内所植。市区现存最老的银杏古树，是位于祥符寺的南宋绍兴年间古银杏，树龄已八百七十多年。最知名的则是惠山寺大同殿前明洪武银杏，六百三十余年孤傲挺拔、“树乳”虬结。据说当年从五里街山门到大同殿，共栽植十八棵银杏，象征佛门十八罗汉，现仅存此树。树上附生一株薜荔，据说有两百多年，每年结实颇多，称“新结子”“鬼馒头”。

　　马山西钮的古银杏，种植于南宋前期，前事早已渺茫。据说原为两株并植，八百多年生长渐渐合生为一，故人称“鸳鸯银杏树”。不过，树本身是雄树。有说其树杈间还长有一棵石楠，今现场仔细观察未能辨认。据载，1945年侵华日军劫掠马山时妄图锯走此树，当其时恰从树上落下白蛇，一时祥祸难辨，侵略者心生忌惮，遂悻悻而去，此树得以幸存。如今，树干底部锯痕隐约，犹可辨认。1983年此树就被列为无锡市第一批古树名木，并围铁栏保护，多年一直长势良好、枝叶繁茂。2005年9月，发现树身东面及树顶大部分枝丫枯死。即由林木专家会诊，制定实施抢救保护方案，对古树保护范围内的各类草木进行清理，重新调整古树种植区地形，设置排水沟、防洪沟，清理周边建筑堆土，改善古树生长环境。翌年，树叶转绿，古树恢复生机，留下一段保护古树名木、珍视历史遗存的佳话。

　　西钮现属桃坞村社区，该社区位于马山东半山，湖岸线曲折漫长，历史遗存较多。如：西钮湾湾底“点将台”，传说为春秋时代伍子胥练兵处；西钮小山泉畔“桑苎墩”，据说茶圣陆羽曾在此煮茶品茗；临近西钮的小墅湾里有“梅梁小隐”，那是两宋之际一代“名医进士”许叔微故居；东钮鹁鸪山麓则保存着清代文史学家、诗人赵翼墓塚。如今，经过村庄撤并搬迁、山河重整，这里再也不见民居错落、田畴阡陌的乡间模样，只有这棵巍峨挺秀的古银杏还忠实地站在这里，让八百多年的风云凭吊。

　　片片银杏叶落，多少春秋成史。在这片底蕴厚重的土地上，秋叶累积下多少纪念，春芽萌发出几许希望，历经枯荣，生生不息！

　　昆成/文 生平/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