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曙 文 |
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趁着风和日丽的晴好天气,我都会去老家那块荷叶地上转上一大圈,看看曾经生养过自己的地方。转悠在青年时流过汗水的田地,流连在童年时摸过鱼虾的漕塘,开心地回忆起小时读过书的学堂,默默地思念着操场边那棵参天的老杨树。
杨树,也许对它的称呼并不正确,而应该叫杨柳树。它是江南地区河边最普通的树种。喜光,喜温暖湿润气候,较耐寒,特耐水湿,喜欢生于河岸两旁湿地,短期水淹没顶也不会导致死亡。称之为“杨树”,据传说,与隋炀帝有关。隋炀帝杨广在开凿大运河时,因喜欢柳树是每年春天最早发芽的绿色植物,有报春使者之称,于是下令两岸广种柳树,并赐国姓为“杨”;于是柳树,称“杨柳树”,江南民间俗呼“杨树”。此杨树绝非同于北方杨树。杨树大概是最容易栽种的树种了。即使剪一根枝条插在地上,它也能成活,并且生长特别快,几年就成为一棵大树。也许我怀念的这棵大杨树,也是许多年前,一个无心刻意的人偶然插下的一枝柳条。
我小学就读于偏僻的南阳湖岸边大长圩小学,一所原来由太平庵改造而成的村校。大长圩小学坐落于大长圩西南谈家村东的圩岸上。大门朝东,门前有一面土质大操场,操场西南角靠近圩岸的地方,有一棵几人合抱的老杨树,高大的杨树,直插天空,有三十多米高。它那翠绿的树冠掩映着半个操场和好大一块水面,从远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它挺拔的树影。老杨树是大长圩著名的地标。1969年的秋天,九岁的我进了向往已久的学校,从此与老杨树朝夕相处了几个年头,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每年春天,杨树往往早于其他树种萌发新芽。几度春风吹过,一场春雨滋润,那一树的万千枝条上马上透出鹅黄的新绿,摇曳着婀娜身姿,招呼着同伴们共同走进又一个春天。清明刚过,老杨树已是枝繁叶茂。高高的树杈上,早已被几对年轻的喜鹊相中为它们的新巢所在,开始辛勤地筑起了属于自己的爱巢。早早晚晚,老杨树上空的蓝天白云间,翻旋着喜鹊情侣美妙的舞姿,响彻着“喳喳、喳——喳”的欢鸣,春天的气息分外强烈。那段时间,喜鹊特别恩爱,特别勤劳,它们的鸟窝做得好、建得快。它们充满着信心,向往着生活,向往着未来,向往着明天。
夏天的老杨树是所有生物向往的地方。老杨树冠盖云天的树荫,是我们课间活动最好的地方。夏日的老杨树下特别舒服。微风吹过,枝条拂动,清凉送爽。树干上吸附着贪图阴凉的知了。树根的松土里,几只刚刚从土中爬出来的知了,在艰难地挣扎着脱壳,一会儿,竟然飞向了蓝天。惊奇得我一时合不拢嘴巴。
初秋时,老杨树上的“花天牛”特别多。“花天牛”其实是害虫。小时候无啥可玩,个头较一般小昆虫要大的“花天牛”成为我们最好的玩物。用家里自纺的棉线绑住头部,后面拖着一只用纸折成的小船,小船里装着点泥土,小伙伴间比赛谁的天牛拉的土多跑得快。玩天牛也间接地帮老杨树清理了不少害虫。
小时候,偶尔跟着大人上街走亲戚,回家的路上,远远看见老杨树,总会兴奋地大叫“老杨树——那里是我们的家”。老杨树,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限欢乐;老杨树,给我留下了无数的记忆;老杨树,是我今生心中永远拔不掉的乡愁。
然而,老杨树在我五年级那年的冬天被砍倒了。那时的村里为了做地下渠道的模板,看中了这棵不知栽种了多少年的参天大树。老杨树倒下,赶走了多年栖息在上面的几家喜鹊夫妻,毁掉了学校的蔽荫,也毁掉了我儿时的几多梦想。面对留下的大大土坑,让我十多岁的心深感痛惜。我暗暗起誓,以后长大了,有了能力要在此处亲手栽上几棵杨柳树!
2014年春天,我与村中一位老书记一起亲手在太平庵前,老杨树原来的池塘边,种上了六棵杨柳树,实践了我儿时曾经从内心发的誓言,圆了我半个世纪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