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惠泉 文 |
认识蒋森度老师已有三十余年。那时他在天授初中任副校长，天授初中与我工作的黄石街初中是友好“联姻”单位，交流往来频繁。后又因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创始人之一陶征的关系（陶征曾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是蒋老师的高中同学），增添了不少与蒋老师的见面机会。那时的蒋老师，在我眼里，健谈，阅历丰富，见解独到，至于写文章，只是喜欢而已。近几年，在一些著名的报刊上，常常看到蒋老师的文章，我暗自惊讶；而通读完蒋老师寄来的散文集《风从哪里来》，则是大为惊艳了。
田野，农事，构成一幅由艰辛、劳苦与无畏、达观组合的多层次画面，如果你注目其间，在看到饱经风霜胼手胝足的江南农民形象的同时，还能感受到一股充满信念与希望的精气神扑将过来。“长方田块长度都在一百二十米以上，一人六棵，一行行不停插，中间不抬头，莳到头，连小伙子都直不起腰，一屁股坐到横头田埂上……”“秧棵落地一年粮，一种成就感的喜悦冲淡了这么多天的紧张劳作后带来的疲劳”“一种舒心的感受，一种劳动带来的愉快充满心头”（《插秧季节》）。艰辛里孕育期望，劳苦中预示收成，这是作者的亲身体验。也许正是对农事的了然于胸，对庄稼的热爱有加，从作者笔尖流淌出来的文字，总是那么轻车熟路，趣味盎然，如同刚从地里拔来的青菜，新鲜得要滴出水来。“南瓜秧移栽后，野风一吹，瓜秧‘撒娇’起来，叶子耷拉着，从花盆中来的瓜苗，像从宾馆标间来的客人，住上招待所的‘通铺’，当然不适应。两天后，秧苗发现这里的空地才是它的家，神情起色，渐发新叶，半个月后蓄势待发了。”（《南瓜，南瓜》）寥寥数语，拟人比喻，把小小的南瓜秧写得活活泼泼。
江南的风土人情，很多人写过，许多人见过，更多人日复一日地生活其中。在一些人看来，就像是秋天到了要落叶，春天来了会开花那般稀松平常。然而，在作者笔下，便被谱成一曲江南小调，甜糯，清柔，温婉，细细品尝，有一种鲜灵的滋味在心间荡漾开来。“风略略暖了，水稍许还有一点点凉。阿惠便把手伸到水中，把水面拨开，把青菜放到水面上，菜在水中半浮着，水上荡起了阵阵涟漪……小鱼游动，时而游进散开的菜叶中间，偶尔碰到洗菜人的手上，有时还在手指上啄一下，像新生婴儿小手那样的触摸……”（《洗菜的女人们》）即使是写集邮的事，作者仍禁不住要把鲜活的风情揉进来。“春天，家中的母鸡护着刚孵出的一群小鸡，雏鸡像一团团小绒球在地上围着老母鸡滚动，农舍传出稚嫩的叽叽喳喳声……村中的公鸡晨曦中站上高岗立如平地，收紧身体，全身屏气，引吭发声……宣告良辰美景来到，生活多么美好！”（《鸡鸣没有休止符》）
当然，作者最倾注笔力的，还是写他的家乡——梅泾。在作者看来，梅泾是“在梅花清香的下面有清澈的溪水和田间小路，通向一个引人入胜的地方”。他深怀感情地写矗立在家乡东南角、建于北宋的皋桥，他不无自豪地写横卧在附近的京杭大运河，他还带着矛盾心理写了在家乡土地上纵横穿越的“路”：342省道，312国道，广石路，钱皋路，梅秦路……乃至一百多年来轰隆隆地响彻全村的沪宁铁路。面对“路”的横冲直撞，把梅泾村割裂得支离破碎，作者心上有说不出的“痛”，就像自己身上被划了不少刀子；面对“路路通”带来的交通便捷和机遇优势，作者又倍加欣慰，感慨道：“整个梅泾村条条路面上的车轮，像钟表上的层层齿轮转动，谁也没有想到，梅泾村成了一幅会动的画面，所有的空间都生动起来了。”（《俯瞰梅泾》）
让作者更为惊喜的是，不到八平方公里的梅泾，曾领改革开放之先，蹚出一条发家致富的独特路径。或许作者积极参与其中，出过力，流过汗，因而笔墨里蓄满赞叹与豪迈。1982年初，做衣领的战线在梅泾逐渐拉开。“衣领是何等样式？一尺三寸长，的确良面子，用薄布做夹里衬着。领子周边镶着白色花边，圆顺的领角绣上色彩鲜艳的花朵，说它像手工艺品，也不过分，看着上眼”“从‘美丽的事业’开头，梅泾村的精彩继续演绎着，村上涌现了一批万元户”（《梅泾的衣领世界》）。1985年，梅泾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种针织横机进驻梅泾村，这是更上一个档次的家庭副业。“朝霞满天，横机声声，嚓、嚓、嚓……响声一片。张家李家带了头，上梅下梅两大片都响起了这鼓舞人心的声音。”（《横机声声》）
散文集共分五辑，第五辑是游记，作者不只是把看到的听到的错落有致地描述下来，更为可贵的，是里面埋伏着作者的深切感悟和独特见地。
《风从哪里来》，是一本真切而温暖的散文集，犹如书中的阿三，“把《太湖美》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两首歌颂家乡美的歌唱到声情并茂”。她给我们展示了一幅浓缩了的江南水乡风物人情画，记录了改革开放以来发家致富、创办乡镇企业的历史足痕，描述了生活在这方水土上的普通而鲜活的村民形象以及他们的心路历程。她就像和风吹拂着绿野，像梅雨洒点着心田，让人感到亲切，熨帖，振奋，充满憧憬。
不久前，蒋老师对我说，他可写想写的内容很多，只是时间显得紧迫。他又说，他把每一篇文章看成是跳高的横杆，要跃过去，不知道要接受多少考验与挑战。好在蒋老师坚韧不拔，壮心不已，虽然年届八旬，但他依然脚踏实地，稳步前行。他想写一个中篇，有关乡镇企业的。办企业，他是全过程的参与者，原始材料积累得很多。期待着蒋老师如愿以偿，把更得意的作品奉献给大家。
《风从哪里来》，蒋森度 著，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21年4月出版，定价：38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