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正则 文 |
早年在乡下,我们这些小屁孩,暑假初放,恰逢梅雨季节。那绵绵不绝、时大时小的雨,我们不仅不讨厌,反而有些窃喜。拿长辈们的话说是“落雪落雨狗欢喜。”
其实,单纯的孩儿,欢喜是有原因的。
梅雨里,秧苗已成活,且正噌噌往上长。村庄前后或左右,是一望无垠、沟渠纵横的田野。绿色秧苗,在不绝的雨水里,只探出一个头,其余身子,全泡在水里。为了不受水淹,生产队里的农技员,披着蓑衣,戴着草帽,或穿着塑料雨衣,扛着铁铲,在雨雾里,田埂上穿行,看看哪块田需要挖缺排水,哪条渠须开闸放水。
那时调节农田的水位,就靠纵横交错的大小沟渠,大小不一的闸门。不小的水流,从沟渠里哗啦啦往水网稠密、四通八达的河道里排。由于长年累月的冲击,河滩边便有了一个个有大有小、有深有浅的水潭,深至膝盖,浅过小腿。那时的河道,水质极好,鱼也自然多。黄梅季节,由于气压低,水中氧气少,冲下来的水,就像现在鱼塘里的增氧泵,那些大大小小的鲫鱼,特别爱往水潭里去,所以是我们捉“沏水鱼”(方言)的最佳去处。
提上一个网兜,或拎着一只竹篾大簸箕,我们赤着脚,光着膀,两三一伙,一步一滑地前往。
沟渠里的水,从一两米的高处直冲下来,虽无“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但在我们孩儿眼里,跌落下的流水,哗啦啦的水声也不算小,潭面不停地溅起水花,冒着小泡。那一条条鱼,也隐现其中。偶有啪啦啦跳出,企图逆水而上,无奈水流高而急,又在啪啦啦的声响中掉入潭里。
为不惊动鱼儿,我们事先用铁铲,挖好一块块泥土,堆在潭两边,以备堵缺口。随后我们蹑手蹑脚,沿着潭边的河滩,悄悄地往中间靠。当网兜或簸箕搁好,用泥块堵漏时,那惊醒的鱼便会趁机逃脱。但大都会成我们的“战利品”。后来,我们又把泥块改成了用小竹篱,往捕具两边的泥土里一插一围,这样少了响动,也便捷稳妥了许多。一只网具还没出水,另一工具已套上,这样的捕捉,几乎没有漏网之鱼。
带着“战利品”上岸,随后是分鱼。为了公平起见,先大小分类,后平均分成若干份,再用石头剪子布方式,来决定谁先拿。早年生活清苦,这些活蹦乱跳鱼拿回家,不仅改善了伙食,上辈人也会夸奖一番。
夸奖归夸奖,但长辈们也会时时提醒唠叨:“不能一人去捉沏水鱼,晚上更不准出门。”
当着长辈的面,我们自然一口应承,但往往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东耳朵进,西耳朵出。
潭里的沏水鱼,被我们一网打尽后,经过三四个小时,里边还会有它们的身影。偶尔,我们还会带着私心,独自前往,地方语叫“独吞”。尽管漏网不少,但总体收获多了。当然, 独自行动中,也免不了有凑巧碰到一起时的尴尬。遇到这样的境况,谁也不怪谁,各自心照不宣。在嘿嘿嘿的笑声里,依然合作,一起分成。
其时,对于孩子来说,压根没想捉鱼是为了改善伙食,只是看着网兜里噼里啪啦地蹦跶,既有趣,又满足。因而,冒着皮肉之苦,白天约好小伙伴,晚上凑着父母熟睡之际,提着椭圆的桅灯,或拿着手电筒前去。一早醒来,被爸妈或爷爷奶奶发现,要是心情不错,骂上几句就了事,若是心烦意乱,那一顿揍是免不了的。倘若爷爷奶奶在,当然会受到隔辈的庇护,免掉皮肉之苦。
时过境迁,时代变了,环境变了,生活方式变了。现在的孩子,不再有我们这样的童年,我们也再回不到那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