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凌 郑润良 文 |
《白猫一闪》是青年作家庞羽的短篇小说集，它以青年在都市丛林的生存状态与心理境遇为描写对象，将青年一代的生活困境，异化为某种具体的动物意象进行书写。城市文学中对生命的表达和延展，在庞羽的小说里，呈现出与过往不同的文学伦理与生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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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生命的延展与异化
《白猫一闪》编织了十二个都市青年故事，用十二种动物隐喻不同的人生境况，映射人性密林中的美丽与阴郁，善良与残忍。庞羽轻盈简洁的语言质感和叙事结构，加上频繁闪现的童话意象和视觉跳跃，构成了文本的外在形式。对生命本体的各种解读和追问，赋予了文本“内在”的生命。
庞羽笔下的动物并非猛兽，鲸鱼、大象、熊猫、火烈鸟……更像是儿童世界中的理想伴侣，毛茸茸的触感，可靠的陪伴，也是都市丛林中孤独寂寞、渴望舒适、想要逃离成人世界规则的年轻人的生活体验。在故事中，每当叙述者遇到现实冲击，动物形象就会浮现，突破人类生命形式的屏障，无限延伸。叙事的视线也从现实逃到空虚逃到意识地带，各种超现实主义的幻象，仿佛是黑洞里曾经裂开的空间，给当事人片刻的喘息和安定。用想象的翅膀直面现实的围捕，成为书中人物的生存策略。如《美国熊猫》里的女孩通过扮演熊猫而找寻自我，《黑猫红中绿》里的女生在黑猫的启示下反抗了“单身恐惧”与“女大当嫁”的世俗目光。但是多数情况下这种“动物性”的变异逃离无法摆脱丛林的束缚，只能再次寻求生命本体的异化。如《白猫一闪》中的主角无法从生活的平庸与亲人的隔阂中解脱出来，只能化身为躲在洗衣机里的玩具熊；又如《银面松鼠》中的“我”终日在人格分裂的幻觉丛林里逃亡，最后还是沦为枪下猎物。
庞羽为我们带来了全新的阅读感受，她构建了一个天马行空的动物世界，而动物的身影，是生活在都市中的生命的延展和异化，我们可以在它们身上看到生命的挣扎和逃脱。夹在白猫和女友之间的年轻人，在事业和情感中徘徊的舞蹈老师，思考电影和大象关系的悼念者，寻求心理专家帮助的女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生活以及自己对生活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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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生命的物化与逃离
对生命本质的持续探寻又是庞羽小说的亮点。生活中处处是生态、自然景象，作者带着人与物共生共情共命的观点进行写作。《白猫一闪》中，主人公倪飞是在大城市独自打拼的都市白领，平时陪伴他的，只有一只叫绣球的白猫。在《白猫一闪》里，生命被物化成一只名叫“绣球”的白猫，也变成了废弃洗衣机、电梯、塑料模特、紫罗兰色的玩偶熊等，我们会感到物化的不断加深，倪飞在“物”的包围中挣扎乃至沉沦。
像庞羽的许多作品一样，“猫”在这里既是现实的，也是虚构的。废弃的洗衣机、电梯、塑料模型当然不会说话，但在主人公倪飞身上，它们都有无形的力量，让人感到压抑和难以呼吸。这些“物”让我们想起了生活中的许多场景，把人引向了无物之阵的现实之中，这成为小说的有力支撑。“物”与“人”虽是一种依附关系，但在小说中出现的时候是一种矛盾关系，就像余悠悠的到来和离去。某种程度上，她有意向与生活和解，但正如她“用笼子困住绣球，抛上天花板，又重重落地”那样，她对生命的态度总是处于矛盾之中，这既是“人”与“物”的差异，也是她与倪飞的隔膜与距离，这成为倪飞麻木与绝望的另一种推力，最终被推入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消失之处：洗衣机。“有时候，人得在一个人和一只猫之间做出选择”，这种绝望之感，让人窒息和难忘。人总是在人与物之间取舍和犹疑，可以将物视为生命的共同所在，需要人类在内心深处逐渐建构，观察其中的疑难、写出其中的精微，从而揭示出自然生命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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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像中的生命期待与思考
毕飞宇曾在推荐文《庞羽值得期待》中写道：“这孩子没打算讨巧，她知道文字有多宽。”庞羽一直在不断的写作中挖掘文学的宽度和深度，她将生活的碎片和精神的风景投射成镜像，反映了她对生命的期待和反思。《问询鲱鱼》的故事最能体现这点，在闲适的小镇风光衬托下，用对少年时代的回忆镜像来牵引出多年前的一桩谋杀案。由此可见，以明映暗，由意识镜像反射生命本真，是庞羽的文本构建逻辑，此逻辑似是对卡尔维诺“镜面反射映像”理论的实践尝试，也展示了一种“拒绝正面观察现实”的艺术观。
镜子中的事物是可以扭曲的，就像思维中各种不可名状的心理波动也会导致认知偏差一样。如果只从表面观察，很难触及上述心理认知变形和偏差的机制及其存在的现实性。只有通过镜子和媒介的反射，我们才能看得清楚，从另一个维度认识它。正如庞羽在《大象课程》中对表演艺术的解释：“好的演员不会告诉观众房间里有一头大象，但他会通过骑着它、抚摸它、清洗它的象牙向观众传译大象的存在；同理，文学这头大象也需通过多种维度的赋形才能自述其真实。”
庞羽致力于探索当代青年生活空间和精神状态。小说中的动物不是叙事过程中的主角，但每一只动物都是文章的眼睛，小说中的主人公大多在大城市工作和学习，作为一个与作品中的人物同龄的创作者，庞羽对作品中的人物更有同理心。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城市化脚步不断加快的同时，年轻人面临的现实问题，并通过非凡的想象力，将其呈现和揭示出来。
《白猫一闪》，庞羽 著，山东文艺出版社2021年7月出版，定价：42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