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专版

龙砂医派形成的时代地域文化经济要素(下)

龙砂医派产生的地域经济要素

  丁福保

  无锡运河水运

  方仁渊校订王旭高医案

  《Nature》上发表徐寿《考证律吕说》

  交通便捷,经济发达

  江南经济文化的发展繁荣,从东汉末年开始到三国时期吴国孙权开发东南夷,经过五胡乱华、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到南宋完成。江苏和浙江这一带的长三角地区,民间流传“江浙熟,天下足”的说法。《宋史·食货志》也说:“高宗南渡虽失旧物之半,犹席东南地产之饶,足以裕国。”

  楚考烈王十六年(公元前247年),春申君黄歇改封于吴地,江阴属其封域,他组织开挖的黄田港,北引长江,南通江南古运河,连接太湖水系。北宋皇祐年间(1049~1054年),江阴知军葛闳建成锡澄运河,南接京杭大运河,北经黄田港入长江。发达的水路交通,促进了商贾兴盛,“帆樯如林”。从宋·王安石《予求守江阴未得酬昌叔忆阴见及之作》“黄田港北水如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可窥当时龙砂地区水路交通贸易、商业、经济繁荣盛况。

  元代开始,无锡成为江南地区漕运中心,一直延续到清代。早在明代就有制砖、冶坊、陶瓷、缫丝、织布等手工业。清末,在无锡开始出现民族资本工业,以丝绸和食品工业为主;民国时期,无锡的产业工人数量仅次于上海,为近代民族工业的主要发祥地之一,被称为“中国民族资本工商业的摇篮”。

  望族南迁,助推繁荣

  在中原望族南迁中,无锡无疑成为一个重要的选择,诚如明洪武时无锡州判王中立在《华氏传芳集·序》中所言:“自大江以南,西浙之郡,号富庶者必称姑苏,次则无锡,盖其田畴丰腴,民物从聚,巨室大家棋布星列,非他州比焉。”

  无锡望族开始于两宋,繁荣于明清。“安史之乱”“靖康之变”又两度促进大批中原士族南迁,如李纲一族、尤袤一族,均为北宋时从福建来锡,钱氏、杨氏则从临安迁来,赵氏是南宋时到江阴、无锡,丁氏、过氏也是在宋高宗南渡后而成为大族的。华氏虽然祖居无锡,但其勃兴,也是在宋高宗南渡以后的事。

  著姓世族的迁入,不仅为江南输入大批人才,也带来了资金、文化和技术,也逐渐形成崇文重教的优良民风,诗礼传家更是望族世家的文化传统。

  此外,很多中原久负盛名的医学世家亦随之南迁无锡、江阴,如御医金瓶许氏世医等,为龙砂地区医学发展注入了活力。

  药材丰富,方便取用

  江苏中药资源丰富,如茅苍术、苏薄荷、苏芡实、宜兴百合等多种道地药材。无锡属太湖平原“四小”药材区,主要中药资源有苏薄荷、灯芯草、莲子、荷叶、芡实、荆芥、半枝莲、蒲黄、泽泻、芦根、车前草、地锦草、马齿苋、垂盆草、茵陈、代代花、白残花、金钱草、地丁草、白花蛇舌草、女贞子、珍珠、寒水石、水蛭、龟、鳖、土鳖虫、地龙等。

  宜兴属宁镇扬低山丘陵道地药材区,宜溧山脉地形、地貌类型复杂多变,土壤类型多,构成了本区具有野生和家种中药材生长的良好生长条件,有中药资源约970种,其中药用植物类有844种。野生中药材主要有茅苍术、明党参、百部、百合、威灵仙、京三棱、太子参、猫爪草、草乌、夏枯草、南沙参、桔梗等百余种。

  医官制度为龙砂世医延续提供了可能

  江阴在唐初置暨州时即设医学博士,宋设医目,元设医学教授,负责掌管医之政令。

  明初实行“配户当差”的户役制度,太医院官多由医户充任。医户由太医院和各级府州县主管。地方医术高超者,可受举荐入太医院。医户大多世代行医,有父子相袭、兄弟相授的传统,有利于医学世家的延续,也有利于医术的传承与发展。如,明代龙砂名医吕夔与其孙吕应钟、吕应阳“一门三御医”等。

  龙砂地区有很多世代为医官的家族,与太医情况相同,呈现出元明时,世为医官的特点,祖上有元代为官者,至明代子孙仍为医官。如明代无锡人魏思敬,世业医,其祖魏叔泉,为元代常州医学学录,其孙魏宗美又官医学训科。潘仁仲,其祖潘傅之,在元代为常州医学学录,其父潘进德为本州医学提举,潘仁仲则为本州医学教授。这些世为医官的家族为龙砂医派医学世家的产生与延续提供了可能。

  交流开放促进了龙砂医派的兴盛

  学派交流,互学互鉴

  医学流派,只有流动才有生命力。医家在地域间的流动,促进了学派的输出、外展,并与其他流派之间产生交织,可以互相交流,相互提升,得以发展壮大。

  从地域影响来看,龙砂医派地处吴中,明清以来,这一地区隶属于南直隶或江南省。医家在医事活动、师承授受等方面与吴门医派、孟河医派相互渗透、交织,由于经济优势,与新安医派医家亦有渊源。

  名医缪希雍(字仲淳)为东林七子江阴人缪昌期的同族兄弟,文献记载缪希雍曾与高攀龙的入室弟子、无锡名医司马铭鞠为友讨论习医,曾长期在无锡为高攀龙、钱谦益等东林人诊病,《先醒斋医学广笔记》中有医案记载。

  《江苏历代医人志》载张孝培(字宪公),清无锡人,撰《伤寒论类疏》“能出己见,而不蹈袭诸家之说”,惜未刊行。张氏《伤寒论类疏》虽未刊行,但吴门医派汪琥(字苓友)《伤寒论辨证广注》,唐大烈(字立三)《吴医汇讲》以及闽南医家陈修园《时方歌括》都有引证。

  清代大量龙砂医家在苏州行医,乃至吴门医家收集医案编辑有《龙砂八家医案》一书传世,承淡安也曾在苏州行医、办学,抗战后与其妻子、龙砂姜氏后人姜怀琳,开设“怀安诊疗院”。常州一些医家如丁甘仁、马培之、奚伯初等曾在无锡行医。马培之晚年时居无锡,在锡山北麓有“怡云堂”,还专为龙砂外科名家过铸所著《治疔汇要》撰写了序言。马培之曾孙马泽人(字肇庆),在江阴生活工作长达40余年,将孟河医派与龙砂医派和谐融汇。

  在师承上也出现相互交织现象,如无锡邓星伯在家学基础上,复师传于马培之。常熟金兰升师承于江阴柳宝诒,缪柳村师承于无锡高秉钧弟子刘晓山。王旭高晚年常居于常熟,在常熟形成了一支王氏传承链。客籍苏州的叶天士,私淑许叔微之学,视许叔微《普济本事方》为“枕中秘”,与龙砂名医姜体乾有交往,叶天士曾专赴龙砂与之交流,宜兴吴正学曾执贽叶天士门下,而无锡医家华岫云编辑《临证指南医案》,对传扬叶天士学术思想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些新安名家也曾行医于龙砂地区,如孙一奎曾在宜兴行医,并有《宜兴治验》医案传世。此外,尚有从新安地区迁徙入锡澄者,如江阴朱氏,无锡汪致和、汪艺香,他们祖上在徽州都是世医。汪致和在家学基础上,又拜师于无锡盛巷曹氏儿科,并将其开枝散叶,传学其子汪艺香及锡城大量门徒,邓星伯受其叔父邓羹和之学,再传于汪艺香,邓星伯整理马培之医案时,还加入汪艺香相关医案。

  汇通中西,生生不息

  秉承经世致用影响,龙砂文化区学者不断追求科学精神,传播科学思想并付诸实践,接受新学,他山之石,为我所用。

  1868年江南制造局翻译馆成立,负责翻译和引进西方的科技类书籍,华蘅芳、徐寿、徐建寅等无锡人为骨干力量。徐寿登载于《格致汇编》的《考证律吕说》,因纠正了著名的伯努利定律,经《格致汇编》主编傅兰雅译为英文,刊发于《Nature》,在国际上引起了巨大轰动,徐寿也成为首次在《Nature》上刊文的中国学者。

  丁福保在1909年参加两江总督举办之医科考试,获优等内科医士证书,被派往日本考察,回国后在上海办医院、疗养院,并设医书局刊行医书,致力于编译日文西医书,向我国医界介绍西医知识。承淡安汇通中西、东渡日本借鉴现代办学思路,重光绝学,培养了大批中医人才。赵承嘏毕生致力于中草药化学研究,运用近代化学方法对古老的中草药进行系统的研究。

  开放包容、与时俱进的学风,使得龙砂医派在西学东渐的背景下,不被时代所淘汰,焕发出勃勃生机,赓续不断,代有传承。(陆曙 陶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