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02版:二泉月·文学

金樱子花饼

  | 吴丽娟 文 |

  暮春,漫山遍野的金樱子花都开好了。

  有白蝴蝶闯入洁白花群,一时间,分不清是扇动的翅膀还是风动的花瓣。

  白色的花儿相比彩色的花朵,香味要更沁人心脾。仿佛一个内心笃定、气场十足的女人,不再需要用花枝招展的穿着来吸引别人的眼球,她的气质,她的魅力会从骨子里透出来,那种美不张扬,恰如其分,如金樱子花。

  真正开始去了解和喜欢这花儿,是因为两年前在好朋友兼知心姐姐大蔚蔚家吃了她做的金樱子花饼。花饼绵密软糯,透出与众不同的馨香,让我一吃难忘。之后,一心想让大蔚蔚带着我采花煎饼,却因各有各的忙碌,很难凑到一起。上周六回老家,拉着父亲和发小,拎着小竹篮漫山遍野地去寻金樱子花。这些白色的花朵喜欢生长在向阳的山野、田边,还有溪畔和灌木丛里,幸而发小穿了长筒雨靴和迷彩服,即便是藏在障碍重重的灌木丛里的金樱子花,也能够被他采到。

  从小与大自然打交道的父亲,对于植物的秉性和特点,有着自己的了解。他告诉我,金樱子全身都是宝,花朵有降血脂和止咳平喘的功效,果实可以熬糖或酿酒,根和叶子均可入药。对于金樱子,我也有着自己的童年记忆,果实成熟了呈紫褐色的梨状,周围被毛刺保护着。为了甜蜜的果实,年幼的我们不顾小毛刺的阻碍,伸出稚嫩的小手去采摘,再将摘得的果实扔到干净的大石头上,用小石块磨蹭,将毛刺去除之后食用。那小果实里有限的甜蜜却带给年幼的我们无限的欢乐。

  采花也是有讲究的,只取白色花瓣,并不伤害花瓣底下的金樱子(为了拍照更好看,我们也采了一小部分带稚嫩小果实的整朵花,罪过罪过)。花瓣被我们采回家一瓣一瓣地洗净,再放在小竹筛上晾干。

  虽借三人之力采了许多花瓣,而我的心是忐忑的,我只吃过大蔚蔚做的花饼,却从来也没有做过!还好,我的朋友当中,有厨神级别的舒俊峰大哥。舒大哥是我读书会认识的书友,他和妻子的生活像极了《浮生六记》里的沈三白和陈芸,他们把家里和茶室都装点得特别古朴。家具物什多为古物,老物件散发出温暖敦厚的美感令人安静。我喜欢亲近他们,老是到他们的私家厨房兼茶室里蹭茶喝。

  我带着我洗净的金樱子花去茶室拜访舒大哥,告诉他我要做金樱子花饼。他一脸淡定地说,那太简单了。

  刚采摘的金樱子花带着微微的苦涩,需要煮沸之后褪水三天。褪水的过程中,还要时常换水。等待了三天,金樱子花小历时光之淬,褪去苦与涩,只留下淡淡清香。

  舒大哥家有石磨,米粉自然是用石磨来磨。看着被泡得微微发亮的白色粳米被磨成米浆,从敦实的石块与石块间喷涌而出,心底莫名地涌现出一股对食材、对食物的敬畏之感。中国人对于食物的要求很高,不仅要好吃,要吃出趣味,还时常吃出了“形而上”的感觉。虽然有机器可以代劳,但用传统的石磨来碾磨米浆,既是对食材的一种珍视,也让整个准备食材的过程变得仪式感十足。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食材准备过程,对于饮食文化而言是浪漫,是趣味,更是一种艺术。

  而其余食材,如椴木香菇丁,切碎的五花肉,还有为了让米饼看起来更加鲜艳美丽的碎洋葱丁(一般人不会用洋葱,也可以用胡萝卜等其他食材替代)都是舒大哥准备的。食材准备就绪,便可将捣碎的金樱子花和进米浆里,再加入香菇丁、洋葱丁、五花肉丁、盐,最后点缀上细碎的绿色小葱花,便可下锅煎饼了。

  煎饼用的是平底锅。待油烧热,就可以将调配好的食材舀进锅里摊平,分面煎熟,其制作和煎法类似做社粿。煎饼的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好朋友都在舒大哥家喝茶。第一个饼煎出锅,舒大哥用四周布满青花的盘子盛装,加一枝小薄荷点缀,摆在古色古香的四方桌中间,几秒钟就被我们几个吃货分食完毕。

  几样食材绵密地缠绵在米饼内,那糯香瞬间让味蕾一一苏醒。加了些许洋葱的金樱子花饼让味道变得矜持而放纵,椴木菇的香混杂金樱子花香让饼的味道灵动妥帖。无须赘言,光盘就是美味最好的佐证。

  庆元很多地方,立夏当天煎金樱子花饼、吃立夏羹,是流传了很久的习俗。孤陋寡闻的我则是在吃过自己参与做的金樱子花饼之后,才知道这样的习俗。不过,这个时候知道,并把它记录下来,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