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秋伟 文 |
我常用五柳先生的名句“好读书,不求甚解”来为自己漫不经心的读书态度开脱。殊不知,五柳先生“自幼修习儒家经典,爱闲静,念善事,抱孤念,爱丘山,有猛志,不同流俗”,他说自己“不求甚解”那是谦辞,而我竟纯粹是为了偷懒。
这一生读过些书,但虚度的时间远多于读书的时间。即便读的那些书,也是一目十行,蜻蜓点水,不求甚解,只留下些思想的行潦,雨过后,太阳一晒,风一吹,便什么也没剩下。
十七八岁时,有过一段非常寂寞的时光,我发蛮读了些书,特别是读《东周列国志》上下册,我邮购了一本微缩版的《辞海》,每见到一个生僻字就向《辞海》请教,并将其音、其意记录下来,从此打开了汉字世界的天空,让我终身受益。可惜这以后,我就没怎么求过甚解。
近日,大学毕业后从未有过联系、已荣升科学院院士的某师弟,托人传话,说是对我甚是想念,让我汗颜不已。时至今日,师弟已成一域大拿,而我碌碌无为,应了“有果必有因”这一铁律。相比于我的“好读书不求甚解”,料想我那师弟必是发扬了“凿壁偷光”“囊萤映雪”刻苦精神的人。现在想来,外人对我大学时代有个好印象,大概率是因为记住了我年轻时好读书的表象,唯有我深知自己害了不求甚解的内病。
譬如,读王维的《鸟鸣涧》,我就一直没弄明白。“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总觉得矛盾啊,你大诗人是怎么回事?春山不是山名,是指山体充溢着春之意趣,怎么就落了桂花了,桂花的戏份不是秋天的么?后来有一天,我终于知道,世界有一种叫“四季桂”的,此物四季开花,竟也是桂花的一种,我才恍然大悟。
诗人无错!错在我这不求甚解的毛病。这个毛病,给我带来的种种尴尬,值得青年朋友们引为教训。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中国四万万的民众害着一种毛病。病源就是那个马马虎虎,就是那随它怎么都行的不认真态度。”这说的便是我。胡适先生寓言小说《差不多先生传》里的人物差不多先生也是我。年轻的先生小姐们呐,你们可千万不能重复我的罪错,让求甚解的学风、让工匠精神植遍这古老中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