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梅 文 |
无锡通惠西路上的法国梧桐,高大粗壮,两侧伸向天空的树冠不约而同地“头挨头”,如同油画中的绿色隧道,置身其中,有穿越时空的恍惚。
恍惚中那个初秋,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背着书包出了校门,一个是我,一个是我的同桌董同学,我们俩因为大人没时间看管,调皮捣蛋,是老师眼中的“差生”,同病相怜下我们成了好朋友。放学后,他邀请我到他家里做作业,于是我们俩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等公交车回家。
20世纪80年代的公交车,车辆少而且线路长,时常要一个多小时才能等到一辆,我们放学的时间也是大人们下班的时间,乘公交车时常是挤都挤不上。为了躲票,我们两人利用儿童的身形缩在大人的缝隙间,钻来钻去两人躲岔了,同学下车了不断地呼唤我,无奈力气太小挤不过大人没来得及跟上,等可以下车时,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小孩子的天性总是贪玩的,一开始我并不害怕,一路走一路玩以为能走回家,结果天色越来越黑,我拖着疲惫的双腿走进静得可怕的街道,四周没有一个人也没有房屋的亮光,只有风吹过后“沙沙”的树叶声,两侧高大梧桐树的黑黑树影,在昏暗的路灯下一直向前延伸,仿佛一个未知的黑洞在前方。我又累又饿又渴,找不到回家的路,心里害怕极了,我边走边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昏黄的光影下一个伯伯骑着一辆28寸的自行车停在我的身边,他好奇地问我怎么了。我哭着告诉他,他问我家住在什么地方,我说在红星电影院,于是伯伯帮我擦去泪水,将我轻轻抱在前车杠上抚慰我不用害怕,他会送我回去。
那个晚上,我趴在前车杠上,眼睛困得不行,但是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是让我紧紧拽住车龙头。骑了很久,总算到了里弄口,伯伯送我到家门口,确定是这个地方,伯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那个时间已经接近夜里12点。里弄内很安静,家家户户都熄灯睡觉了,我进了家门,门没锁,但家里的人都早已睡着,我不敢声张,饿着肚子循黑摸上床。第二天,没有任何人问我,好像他们压根不知道我昨晚的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记得那位伯伯的长相,依稀记得他很魁梧,很高大,从那浓密的树影中穿行而来犹如一束光亮来到的身边。多年后,我也坚持尽己所能帮助别人。我找不到那位可敬的伯伯,但是他的善举帮助了弱小无助的我,在童年期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中。四十年过去了,这位伯伯不知尚在人间否,如果在,我愿以某种方式能再见他,了却我心中的缺憾,我祝愿伯伯健康长寿;如果不在,我也祝愿伯伯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天堂里!
恍惚又开始真切起来,绿树成荫,在碧蓝的天空映衬下是那么美,阳光从稠密的树叶中透出,洒金一般照在我的脸庞上、手臂上,舒适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