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燕萍 文 |
又一次看着你,慢慢地走进学校。高大的栅栏门,毫不留情地挡住我的视线,但是没关系,我的目光会一直追随着你,透过栅栏的缝隙,放大我的相机,用它可以无限扩大的倍数,让我看清楚你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相机也没用,慢慢地,慢慢地,你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水杉大道的尽头,留下一排大红色灯笼,兀自高高地悬挂着。
三年来,这样的场景有过无数次,走过风雨,也走过四季。晴天时,蓝色的天幕和红色的水杉,相映成趣,你总是往右沿着围墙走,你那挺拔的身影,在不自觉中与树并肩了,然后你就这样越过一棵又一棵的树,到达学校的大门口。下雨的时候,你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箱子,箱子的滑轮滚过,地上就会泛起一丝丝水波,身为理科男的你,很清楚如何用最短的距离去到达目的地,所以你总是以明显快于晴天的速度抵达目的地。
有时候,我是在车上目送着你,跟着三三两两的同学,迈着细细碎碎的步伐。大家手中箱子的齿轮,会因为滚动摩擦而发出巨大的响声,唰啦啦地唱着和鸣。返校大军的气势,势不可挡,你们雄赳赳如勇士般,一起奔赴目的地。但更多时候,只要条件允许,比如车能找到合适的停车位,比如我有充足的时间,我会陪着你一起走到校门口。这时候,我总是盼望着,这一段路能再长一些,这样我就能陪着你多走一些。
我总想抢着,帮你拎个包或者拖个拉杆箱什么的,你用手臂轻轻一挡,就拒我千里之外。偶尔会让我拿些小而轻的物品,比如拎一下你的眼镜盒,或者你这一周的水果。这是你自小就养成的习惯,每次去超市回来,你以小小男子汉的姿态,担起所有沉重的物品。我记得有次是一大袋米,快够上你的小身高,瘦小如你,竟然硬生生地把米扛到了家。现在跟你并肩,我只需小鸟似的依偎在你身旁。我喜欢挽着你的手臂,可你总是很拒绝。我笑着抬头看向你,你一脸正经,目光很坚毅,脚步不停向前,是长大了的男孩子该有的倔强表情。
看着你坚硬刚直的侧脸,想起龙应台的《目送》,那个独自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的身影,在渐行渐远。这是替天下所有的母亲们勾勒出的送别的画面。你的身影越长越高,长到我每次看你,就像抬头看一只长颈鹿一样,哪怕是我踮起脚,也到达不了你的高度。所以与你并肩,我只能加快我的步伐,小跑着才能追上你的速度。
新年第一天返校,跟以往一样,你一直往前走,没有回过头。三年的光阴,无数次的目送,你从来都未曾回过头。前几天,当我再次读到《我与地坛》时,看到史铁生有一次摇着摇椅回来,母亲还站在原地,那一刻,他懂得了母亲的艰辛,懂得了孩子的痛苦在母亲那里都是加倍的。那一刻,我也突然就想着,若是哪次送你,你会回头,应该也能看到,一直在身后张望着的我的身影;可是静下心来想,我更愿意你这样一往无前,永不回头,年轻的身影里不要太多的负累。
一次次的目送,就是一次次的远离。望着那日渐远去的背影,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我的娃,无论你走多远,我都会一直在你的身后,做你的一片天,或是一把伞,竭尽我所能,呵护你周全。这,或许是天底下所有母亲的宣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