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少数民族才有山歌？咱无锡也有！近日，文化和旅游部公示第六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推荐人选名单，人称“无锡刘三姐”的锡山区吴歌传承人唐建琴入选。

　　吴歌，也称吴地山歌，泱泱吴文化中一朵明艳、热烈的奇葩，其高亢明亮的特色流传数千年。日前，唐建琴接受本报专访，讲述这有如天籁自鸣般的吴歌，在当代民俗文化生活中的变化。

　　来自吴地的歌声

　　“嗨！……长江东流日夜滚，东方巨龙忽现又忽隐，太湖湖水白如银，闪闪明珠放光明……哎！”以悠长激越的“嗨”声开局，再以叹词“哎”收尾，是唐建琴演唱吴歌的独有方法和特色，而全篇传唱长篇叙事诗《华抱山》，吴地目前仅唐建琴一人。

　　“早上起来就要唱，晚上睡前也要唱，田里劳作更要唱！”从十几岁起唱到如今70岁，从“日出东方一点红”唱到“日落西山鸟归巢”，唐建琴对吴歌的热爱绵延一生，且保持炽烈。在唐建琴看来，对歌、编歌和赛歌，曾是江南农耕社会最常见的场景，是带有乡土味、稻花香的文化符号。作为一名普通的农家孩子，“唱山歌”是自己的爱好，也是昔日农家生活里最开心的事。以前结伴干农活，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会唱吴歌，吴歌也是自自己懂事起，家乡民间小舞台上最活跃的一道风景。

　　“我的父亲母亲会唱，我的外婆外公也特别会唱”，唐建琴至今珍藏着自己爷爷手抄的江南吴歌歌词，流传至今已逾百年。这本手写小册子虽然因早年外借和纸张老旧而缺页，其中记录的《无锡景俯瞰》《书生上南京》等经典吴歌曲目节选，颇为珍贵。

　　擅长演唱吴歌，既是来自遗传的天赋，也是自己的使命。“跟着时代走，吴歌传唱依然能焕发生命力！”查桥、东亭和梅村一带，是吴文化的发源地和有名的山歌之乡。生长在白丹山下的唐建琴，从小就沐浴在绿野碧水此起彼伏的吴歌旋律中。那时，农民们在田野间躬耕劳作，放歌于天地之间，歌声是他们劳动时的自然流露，歌词大部分是口口相传的传唱，也有自己的即兴改编。“莳秧要唱莳秧歌，两手弯弯田里插，背着太阳面朝地，手捏秧把莳六棵……”“六月里头热愁愁啊，田中热煞黄泥头哎，田鸡么打更我起早啊……”歌声中处处展现江南农时的生动谐趣画面。

　　多渠道采集、记录吴歌素材

　　一张身穿套装、骑在摩托车上的老照片引起了记者注意，拍摄于1980年的这张照片上，唐建琴烫着时髦的短发，气质飒爽，那是年轻时开照相馆的爱人倪德生陪她下乡采风时专门拍摄的。“我们一起去梅村，去荡口，张泾、安镇也去得多，一出去，就拉着人学唱，随身带着录音机。”

　　16岁起，唐建琴进入彼时查桥乡文艺宣传队工作，登台唱山歌成了她热爱的职业。一方面她醉心于美妙的吴歌旋律中，忙着唱歌、彩排；另一方面，她早早担当起吴歌的传唱、整理和普及推广工作。为了搜集、记录濒临失传的乡间民歌，她常常骑着自己家里买的“雅马哈”来到无锡乡间的田间地头，各处寻访散落在本地各处的民间老艺人。因为热爱，唐建琴不知疲倦地到处收集、记录并学唱，整理出《动物山歌》《莲花落》等40多首吴歌。

　　以口口相传为主的吴歌没有谱曲，歌词和曲调完全凭个人演绎。上世纪80和90年代，来自欧洲、中国台湾地区和北京、上海的一些大学音乐教授，也频频来无锡寻访民歌元素，唐建琴都是重要的随行者。随着老艺人的渐渐老去，抢救、挖掘相关吴歌歌词、唱法很有必要。唐建琴于1983年拜第一代“吴歌王”钱阿福为师，每月都请阿福来家里教唱，学师两年多，深得吴歌演唱精髓。这位和瞎子阿炳同时代的东亭人演唱吴歌的原声，唐建琴用自己的录音机录制了不少声音资料。“有的人唱山歌都是一个调子，像念佛一般，阿福肚皮里货色多，有的片段虽然大家也会唱一点，但不知道出处，但阿福师父能说出具体的曲名。那么多故事，那么多长长短短的歌词，都能唱出来！”钱阿福能唱中、短篇幅吴歌万首以上，记忆力超群，歌声清亮，到老还似童声，曾在锡北“斗山赛歌会”夺魁，由是获得“歌王阿福”外号。唐建琴与钱阿福合作的长篇叙事吴歌《沈七哥》《五姑娘》《三姓歌》分别在《民间文艺季刊》《江南十大民间叙事诗》刊出。

　　吴歌的重要演唱形式之一就是“对唱”，数十年来，唐建琴合作过的“歌头”不少，如“山歌精精”华祖荣、谢祖基和曾摘得江浙沪“吴歌王”称号的张浩生等，很多次登台的吴歌男女声对唱，唐建琴都是最闪亮的那个“女主角”。

　　传承创新，激活时代记忆

　　“山滩滩个竹笋么石板底下钻出头哟喂，河塘里的莲花哎萳泥堆里透出头……”由她本人创作的《我俚农民富出头》唱出了新时代人们心中的喜悦，也唱出了吴地新生活的风情之美。

　　农耕文化特色逐渐淡去的江南田间，早已被机械化甚至无人化耕种的时代替代，拥有鲜明水乡、农耕特色的吴歌传承环境也在剧烈变化。2007年，唐建琴就正式收了两位徒弟，并定期到查桥实验小学吴歌培训班教唱吴歌。现在，吴歌传承已经成了查桥实验小学的品牌校本文化特色。“教年轻人学吴歌确实有难度，因为这和唱流行歌曲完全不同，但这种走进校园的形式，确实为吴歌的未来带来了希望。”拿着校本教材《吴歌声声》，唐建琴表示当老师就如当吴歌演员，她一定全力做好传承工作，让吴歌不失传，有听众。此外，随着师生们吴歌演出的增加，该校师生创新性融入舞台剧、音乐剧元素加入传统的吴歌中，同时，学校音乐老师对一些经典吴歌片段开展了谱曲、改编工作，听着谱曲后的童声版《莳秧歌》，唐建琴觉得分外亲切、高兴。

　　“五年前，我们街道举办了吴歌培训班，招募对吴歌有兴趣的人员免费培训，唐老师每周都来上课。”安镇街道文化站负责人介绍。在这个班上，有一位唐建琴觉得特别像自己的徒弟黄娟芬，“我们的音色非常接近，她也学得认真。”近两三年来，两人常常结伴演出吴歌对唱，在严家桥的田野乡间，在各乡镇阿炳小舞台的剧场上，都有两人结伴演出的身影，《莳秧歌》《放牛歌》信手拈来。

　　“吴歌是过去时代的历史印记，像《华抱山》就是以音乐形式讲述的民间史诗，也是今日最鲜活的地方文化名片。”作为“非遗”传承人，“我将继续唱好吴歌，讲好民族文化自信故事。”唐建琴表示。

　　（晚报记者 陶洁/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