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二泉月·市井

李家浜底的邻居们

  | 嘉仪 文 |

  3月4日的《江南晚报》头版,刊登了李家浜底居民欢聚散伙饭的新闻,不由使我想起了我与李家浜底的交集,以及李家浜底的邻居们的故事。

  李家浜底是单位附近的一个城中村,16年前,单位刚刚搬过来时,几条窄巷,两旁是杂乱无序的私房。今年二月,李家浜底地块旧城区改建项目终于正式生效,李家浜融入了城市现代化进程,这里的邻居们也要各自迁往新居了。

  李家浜底虽然巷道狭窄,屋舍逼仄,但是由于地处市中心,交通便利,配套方便,这里的原住民和出租户们倒是安之若素,不疾不徐地过着日子。

  李家浜底的巷口有一口水井,之前是人气最旺的地方,冬暖夏凉的井水很受欢迎,打水的人络绎不绝,洗衣服、洗菜的人边干活边聊天,慢慢地,随着居民的新老交替,人们更习惯在家拧开水龙头,打井水的人越来越少,这口老井也越发寂寞。十多年前的李家浜下水管道狭窄不畅,每年台风季,总有几次雨后积水,家家都忙不迭地将家什搬到马路上,清扫屋子里的积水。社区会为无法开火的居民们送上盒饭,又过了两年,政府来人进行路面开挖,重新铺设了管径很大的排水管网。再有暴雨,居民们也不用担心家里进水了,彻底解除了居民们的后顾之忧。

  我所在的单位不久就搬到了附近的现代化小区,李家浜的房子作为食堂使用,于是每个工作日中午,同事们从繁琐的报表数字中抽身出来,步行几分钟拐进小巷,李家浜的人间烟火扑面而来。

  正对门是管叔一家,由于儿子和儿媳去了北京工作,于是孙子从呱呱落地就由老两口一手带大。前几年没有疫情的时候,每到假期,老两口会带孙子出去旅游,见见世面,疫情以后出行不便,管叔就给孙子报了一年的跆拳道,尽量用祖辈的亲情补上孙子作为留守儿童,缺失的那一份爱的拼图。管婶每天早上五点,雷打不动爬惠山晨练,回家之后继续操持家务;管叔酷爱侍弄花草,门前月季、石榴、菊花、山茶四时不败,邻居将枯萎的杜鹃残枝扔在门口,管叔捡回来之后,施肥养护,今年开春,娇嫩无比的蓓蕾挂满枝头,染成芳菲的春日风景,着实让邻居赞叹不已。

  管叔家隔壁住着78岁的汪婶和她99岁的老父亲,老父亲身体矍铄,思路清晰,还记得近一个世纪前的颠沛流离、自己进厂做学徒的桩桩往事。兴致好时,还能自己拄着拐杖到附近的小菜场,买上些自己爱吃的老字号熟菜。原本家人准备过年时为他庆祝百岁寿辰,没想到元旦后上班,老人已驾鹤西去,不过没有经受病痛的折磨,在睡梦中安详离世,未尝不是福分。老父亲走了,汪婶开启了独居老人生活。原本还有老父相伴,现在可想有多孤单了,委实过了一段愁眉不展的日子。后来隔壁的租户搬走了,遗弃了一条叫“虾米”的小狗,汪婶看它可怜,常常喂食,虾米也很通人性,日常跟着汪婶进进出出,或是安卧膝下,慢慢地,这一人一犬成了彼此的慰藉。

  不远处有一所小学,每到放学时候,这里就会人头攒动,每每有孩子闻到大饼和红薯的香味时,就挪不动步子了,等到吃上一口才会满足得眉开眼笑。卖大饼的阿姨天天照面,却不知道她的姓氏,胖乎乎的身材,隔了老远就会听到她热情的问候,手上敏捷地动作着,圆形的口味甜,长形的口味咸,撒上白芝麻,烤得喷香,咬上一口,小时候的味道,唇齿留香。

  以前在隔壁的老小区担任保安和保洁的一对老夫妻,原来一直住在车库里,前两年安全整治不能继续住了,于是花了500元一月的租金,租了一间院子中搭出来的20平的房间,用大衣柜做了简易隔断,里间放了一张大床,桌椅家具都是新村里的住户更新换代下来的老家具。外间作为生活起居,屋角砌了一个水池,还有些简易的厨房用具。中午阳光和煦,日光从玻璃天棚上照射下来,女主人拌了韭菜鸡蛋香菇的饺子馅,自己和了面团,掰成一个个小剂子,用擀面杖轻旋几圈,压出饺子皮,不多久就包好了满满一盘饱满的饺子,只等待男主人下班,走进家门就能吃到筋道可口的面食了。

  巷子西头有户人家在楼顶搭了鸽棚,时常能看到洁白的羽鸽扑喇喇地飞出来,在蓝天下翱翔。中午,这里的人爱在家门口吃饭,几样时蔬,一碗鱼虾或是一锅腌笃鲜,倒上两碗黄酒,脚下猫狗绕膝,日子就这样悠哉悠哉地流淌过去了。

  我与同事时常穿梭于这一带的犄角旮旯,用眼睛记录下热闹的风物人情。

  虽然居所简陋,收入不高,邻居们内心的闲适与自在,却将简单的生活演绎得有滋有味。老城区的那种散淡宁静,以及冒着热气的市井温度,安贫乐道的生活姿态,虽是陋室,却也是避风港。李家浜底的邻居们活在当下,从生活的土壤中开出花儿。生命蓬勃,花如此,人亦如此。祝福他们搬离“故园”之后的生活,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