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高墙,隔开两个世界。墙内的他们,原本拥有美好的青春、幸福的家庭、似锦的前程……然而,一次尝试,让人生轨迹就此偏航。
今天是第37个国际禁毒日。日前,记者到无锡市强制隔离戒毒所、拘留所,与高墙之内的他们对话,听他们讲述被毒品改写的人生。
“我原本可以
成为梦想中的医生”
当一名医生,是少年阿星(化名)的梦想,他也曾为此付诸努力,考上的初中、高中都是省重点中学。今年38岁的他,仍清晰记得中学时代的“高光战绩”——高中全校排名第8名。然而,只因一念之差,命运仿佛负气般背道而驰——
高二时,因为被人欺负,阿星决定结交社会上的朋友保护自己,后来,便常和他们一起出入迪厅、舞厅……校外的花花世界,让他充满新奇,他开始追求潮流、时尚,学业渐渐荒废。2005年左右,一次聚会上,朋友分享K粉请大家“尝尝”,阿星抱着尝鲜的想法,试了一次。
“吸了之后会很嗨,但嗨过之后,人就没有力气、没有精神,记忆也越来越差。”阿星说,染上毒品一段时间后,家人得知此事,送他去戒毒,后来又拿出资金帮他开了一家店。但是,因为仍和原来的毒友一起玩,他很快复吸。两次因吸毒被抓后,阿星被送至无锡市强制隔离戒毒所进行隔离戒毒。
“当时,我女儿刚出生不久。”阿星说,第一次强制隔离戒毒期满回到家,看着可爱的女儿,他突然觉得羞愧,决定不再碰毒。然而,新的考验很快来了——去年春节,家人做生意赔了100多万,朋友借的钱也未如约偿还,让他很是烦闷。这时,朋友提出,用冰毒来抵部分欠款。“钱、货总要落一样吧。”阿星不甘吃亏,接受了以毒抵债。
冰毒到手后,每天释放“诱惑”,阿星戒毒意志逐渐瓦解,“就吸一口……”阿星放弃抵抗,再次吸毒,再次被抓、强制隔离戒毒……
记者从无锡市强制隔离戒毒所了解到,在该所,90%以上的戒毒人员有着和阿星类似的坠落轨迹——他们都因交友不慎、猎奇心理强走上吸毒之路,戒毒后又因没戒掉圈子而复吸。“一日吸毒,终身戒毒。并不是一个标语和口号,而是很多吸毒人员的真实写照。”无锡市强制隔离戒毒所所长俞冠杰说,对于很多吸毒人员而言,完成隔离戒毒并不是结束,只有真正戒掉毒“圈”,才能摆脱毒品的魔爪。
贪图虚幻的愉悦
“我付出了惨痛代价”
大眼睛、瓜子脸、皮肤白皙、笑起来眉眼弯弯……今年26岁的晓蒙(化名)有着标准的美人相,却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疲态:双眼无神,从羁押室到谈话室100多米长的过道,她扶着墙一瘸一拐、走走歇歇。“这是吸‘笑气’吸的。”晓蒙说,她从活泼开朗到行动不便、萎靡不振,不到一年。
晓蒙曾是一名网络主播,高峰时期月收入几万元。23岁时,她就在无锡买了房,攒下了存款,也拥有了一段稳定的感情。工作之余,她喜欢和闺蜜、男友逛街、聚会、自驾游……
丰富多彩的生活因“笑气”变了色调——去年上半年,朋友迷上了“笑气”,平时的闺蜜聚会变成了“笑气趴”。见她们玩得开心,晓蒙也开始吸食“笑气”。
晓蒙说,吸了“笑气”会觉得飘飘然,还会出现幻觉、幻听,但这种愉悦感非常短暂,即便她一个晚上吸十多瓶(花费在四五千)。兴奋劲儿还是很快过去,紧接着,人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空虚又乏力,不想吃饭、无心工作,只想睡觉。最疯狂的一段时间,吸“笑气”、睡觉就是她生活的全部。最终,男友忍无可忍,和她分手。
“刚开始,我并没意识到‘笑气’的危害。”晓蒙说,直接到今年3月前后,她出现腿痛、腿麻症状,之后越来越严重,甚至一度不能下地行走。
“‘笑气’让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晓蒙掩面而泣,“现在工作丢了,感情没了,积蓄被挥霍一空,身体也变成了这样……”
采访晓蒙当天,离她拘留期满还有3天。被问及出去后有何打算,她说,“回家洗个澡,收拾收拾,好好休息,然后继续治腿,重新工作……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管教民警告诉记者,2023年以来,该所羁押的吸食“笑气”的女子中,大多存在共性特点:年轻、文化水平不高。她们多是“00后”“90后”。
“不少年轻人误以为‘笑气’不是毒品,不会成瘾,实则相反。”民警介绍,“笑气”,学名“一氧化二氮”,属于危险化学品,因为有轻微麻醉作用,能使人产生幻觉并发笑,被称为“笑气”,具备成瘾性和危害性。吸食“笑气”并不能真的让人获得快乐,它所带来的幻觉是逼向自己的利刃,让人付出健康、自由的“双重代价”——吸食“笑气”会带来眩晕、缺氧、认知能力和记忆力受损等副作用,经常大量吸食还会导致肢体麻木、瘫痪、窒息死亡等严重后果。在该所羁押过的“笑气”吸食者中,最严重的一位被送来时已经下半身瘫痪、大小便失禁,还有一位因吸食“笑气”导致抑郁,胳膊上布满自杀未遂的伤痕。“笑气”已被列入《危险化学品目录》,根据相关法律规定,非法持有、吸食“笑气”的,会被以“非法使用危险物质”给予行政处罚;非法买卖“笑气”的,还涉嫌非法经营罪,将被追究相应的刑事责任。
抵住了毒品诱惑
没想到栽在一支烟上
今年41岁的大川(化名),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远离毒品12年后,“二进”戒毒所,更没有想到,这次是栽在“小小的电子烟”上。
“第一次强制戒毒的时候,我已经有了5年左右的吸毒史,当时接触的主要是冰毒。”大川说,他只记得最初是因为没有工作,在社会上闲晃期间染上了毒品。被强制隔离戒毒后,他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为了家人,他痛下决心,改过自新,不仅戒了毒,还断了毒圈,找了份稳定的工作,开始了全新生活。
去年春节过后,大川和朋友在KTV唱歌时,一个朋友递来了一支电子烟。大川接过来吸两口,早已沉睡的吸毒记忆“苏醒”了。但朋友解释,这是新型电子烟,不是毒品。这让大川放松警惕,“因为我自己本身也吸烟,这种电子烟吸着更上头,我就开始吸这个。”
去年9月6日,国家药监局、公安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关于调整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目录的公告》,将“依托咪酯”(在中国境内批准上市的含“依托咪酯”的药品制剂除外)列入第二类精神药品目录。该公告自2023年10月1日起施行,非法吸食、持有、贩卖“依托咪酯”按涉毒违法犯罪处理。
大川看到相关新闻时,对这种“电子烟”有了依赖,便心存侥幸,偷偷从“黑市”购买。随着公安机关打击整治力度持续加强,朋友断了货源,请大川代购,他爽快答应。
去年11月,大川等人被抓。除因吸食毒品被强制隔离戒毒两年外,他还因帮他人代购依托咪酯,涉嫌贩卖毒品罪。大川为自己的侥幸懊悔不已,隔离戒毒期间,他每天都在思念、担心儿子,“我们父子俩关系很好,他很乖。但是,10来岁正是叛逆的年纪,我不在他身边,很担心他会像我一样误入歧途。”
俞冠杰介绍,一些涉毒不法分子把依托咪酯以及其他兴奋剂、镇静剂、麻醉剂作为毒品的替代品。目前,无锡市强制隔离戒毒所隔离内,有三成左右的戒毒人员所涉“毒品”为“依托咪酯”等毒品替代品。
据介绍,不法分子为迷惑他人,将依托咪酯添加到电子烟当中,对外宣称新型“电子烟”,企图为它披上“危害低”的外衣。实际上,依托咪酯不仅极易让吸食者形成依赖,对大脑和神经系统的危害更大,甚至会致人死亡。
俞冠杰提醒社会公众,对于毒品及其“替代品”,都要时刻提高警惕,不要对它们抱有任何好奇和幻想。从自身做起,珍爱生命,远离毒品,远离一切毒品“替代品”。
(晚报记者 刘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