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秋生 文 |
“你也成地中海了!”出去理发,理发师老杨望着我头顶稀稀拉拉的头发,来了这么一句。在这梅雨连绵的下午听到这话,实在叫人沮丧。曾几何时,我也是顶着一头让人羡慕的乌黑浓密的头发的啊!
我理过的发型大概有三种。
小时候是母亲给我们理的光头。她用一把铁匠手工打制的带木柄的大块头剃刀,把我们兄弟几个的头刮得亮锃锃的。有时候刮得不够干净,就成了三毛的样子。加上我们顽皮好动,三个“光榔头”整天跑东跑西,演绎的就是现实版的“三毛流浪记”。
小学初中阶段,剃的是小平头。刚开始也偶尔到理发店里去,但自从家里买回来一把手动理发剃子,就开始自己理发了。那把剃子银光闪闪的,捏在手上非常顺手。大哥给二哥理,二哥给我理,我又给大哥理。“咔擦咔擦”,长长了的头发纷纷落下,不要多久就理好了。老母亲经常说,剃的跟狗啃的一样。但我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也从来没有谁笑话过我们,农村里的娃,大家都是差不多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上了师范,正赶上了长头发流行的时代,追赶潮流的我们,也是其中的一员。那时候,在男孩子中一度还流行过高跟皮鞋和大红衬衫,搭配上一条玉白色的大喇叭裤和飘逸的长发,在走廊上“呱哒呱哒”地走着,男生个个都自以为神气十足,潇洒极了。虽然说是留长发,也不过是三五寸而已,再长了还是要理的。不过此时的理发,不再用剃子而改用剪刀剪了。我们当然没有专业的剪刀,母亲做针线的剪刀就被我们拿来用上了,还是兄弟几个相互剪。
我们学着店里理发师傅的样子,用梳子挑起一小缕头发,夹在左手的中指和食指间,右手拿着的剪刀先“咔嚓咔嚓”空剪几下,待剪刀开合灵活轻松了,再去剪头发。手上夹的头发多少不一,剪出来的更是长短不齐,最后出来的效果更像是狗啃过的一样,深一块浅一块,但兄弟们谁也没有嫌弃,毕竟去理发店剪一次头发是要一块五毛钱的。那时候请一个壮劳力干一天农活不过三块钱。相比之下,狗啃不狗啃的也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当然,剪的次数多了,水平自然越来越好,表兄弟堂兄弟们也会找上门来,我们自然乐于效劳,并且很以此为傲。
我经常想,要不是有分配好的教书匠工作,说不定我还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剃头匠呢!不对,剃头匠太难听,现在好听的说法是理发师。我要是做了理发师,说不定也会在理发界大展拳脚,成为一名很优秀的发型师,挣钱挣得盆满钵满。
刚踏上工作岗位那会,我常常带领学生跑步。晨曦里,身穿蓝色带着三条白条的秋衣裤的我挥汗如雨,蓬松的头发在微风中飘动飞舞。“老师,好帅!”高年级的那个学生,故意把自己的头向后猛地一甩,又把叉开的五根手指头伸进头发里,装模作样地往后梳一梳。哦,这个调皮的小家伙,他是在模仿我呢!
人到中年,鬓发渐白,并不断向头顶蔓延。终于有一天觉得实在藏不住它们了,下了决心跑去理发店理回了小平头。
“哈哈哈,像个劳改犯!”头一回见到我理这个发型的妻子,笑了我好几天,同事们看我的眼光也是怪怪的。好在没过多久,大家就习以为常了。
我想,要是头顶那片地中海的面积越来越大,或许又得回归初始状态,理个光头了。果真如此,也算是不忘初心吧。毕竟人生逃不过的就是轮回,光头、小平头到长发,再回到小平头和光头,这就是人生的起起落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