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国忠 文 |

　　之前，看到气象部门有关台风“贝碧嘉”将途经无锡的预告，要求市民减少外出，加强防范；也在微信群里看见这厮袭扰上海、苏州时的凶悍视频。但我还是轻忽了：不就是个台风么，在咱无锡等苏南一带，能掀起多少风浪？

　　9月16日上午，我与妻子到邻镇看望一位友人，边与主人品茶聊天，边看院外轻风细雨抚摸秀竹茂林的景致，全然忘记了“贝碧嘉”正偷偷逼近。返程途中，与妻子的话题，也多是翌日中秋事。

　　临近中午，有同乡来车，接去城郊某酒店，参加昔日一位同事儿子的婚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谁会念想：楼外即将大变天。

　　驶离酒店，时近下午2点钟，“贝碧嘉”前锋已登陆无锡。天空迷蒙，狂风劲吹如虎啸，骤雨猛砸，树木狂舞，地表上所有物体，仿佛都在颤抖起伏，发出撕裂般响声。汽车在风雨中吃力前行，似海中扁舟，左右摇晃，雨刮器几近失效，能见度极低。驭车的同乡，紧握方向盘，瞪着惊恐的眼，生怕有丝毫闪失，并不停说：好大的风，好猛的雨。我的心跳也加剧。车下高架后，渐见两边路树有倒伏，马路边缘车道多积水，多个路口的红绿灯已哑火，并歪斜。我叫同乡走中间车道，避免被随时可能倾倒的树木、飞舞的物体所砸到……

　　昏天黑地里，总算逃难般回到家。此刻，才是“贝碧嘉”发作时分，据称风眼至太湖达13—14级，全城风圈12级，创1949年来无锡台风记录之最，也是我平生之仅见。

　　妻子在楼上后窗清理积水。我则顾不上院子里花木的遭际，进至二楼书房，注视起北面窗外的世界：天空灰暗迷茫，楼群淹没于一片混沌之中；沿河两岸高大的香樟、杨柳，包括我家那棵朴树，都被那“贝碧嘉”疯子，吹得昏头转向，树冠拉着树枝，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大幅度摇摆，甚至呈螺旋形倾转；顶端的树叶，与小河对岸舞来的树叶，时不时碰撞，啪啪作响。台风裹挟大雨，拍打窗棂、墙体、壁角、檐口、瓦楞、屋脊、桥栏、电杆、路灯……不住发出凄厉的咆哮；目之所及，彩塑钢碎片、遮篷布片、泡塑块、断枝残叶等，竞相乱舞，遍地狼藉，一派末日景象。

　　朋友圈里，不时出现本地城乡台风破坏场景的视频，多有树木折倒、广告牌坠落、大棚吹飞、屋面遭损、太阳能热水器刮跑、停电断水、交通阻滞、人员受伤、组织抢修等镜头，有些画面甚至令人心惊、唏嘘。

　　不留死角的“贝碧嘉”，仍以洪荒之力在肆虐，在席卷，似在告诉这方惯受苍天恩宠的水土，什么叫无敌之手，什么叫不可抗力，什么是强大和渺小。也使我对宝岛、粤闽浙，以及域外等台风多发地区屡受侵袭，有了感同身受的体认。

　　屋后的树木，仍在凄惶中拼命挣扎，对抗着虚虚之空频发的伟力，其韧性程度，正经受极端考验。而我，已有点不敢直面无形之风的坚锐披靡，不忍看那森森树木弯曲动荡的险厄，不愿听闻任何生命砰然脆断的悲歌。

　　恍惚中，我陷入了沉思：大自然，源源不断生发创造力，也时不时释放破坏力，蒙其恩惠承其厉害的人类，还得看清其双重脸色，从而更加知谦卑，存敬畏，行善举，顺天道。同时，相信大自然的强大修复力……

　　傍晚时分，撒足了野的“贝碧嘉”，终于收敛趋缓。可单是小河对岸百来米长的区域内，就有五棵大树被连根拔起，倒入河中，两棵树折断，倒卧人行道……而且，诡异狰狞的“贝碧嘉”，正兵锋西移，星夜进逼常州。但愿它能想想自己优雅的名字，手下留情，给毗陵一个祥和的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