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羌人六 文 |
毫无疑问，小说在当下不失为一种大众喜闻乐见并且拥有广泛读者与市场的精神食粮。读者阅读小说，最基本的兴趣与目的就是故事，通过故事，体验某种奇遇所带来的心灵的震颤，获取人生的种种感悟、启示与慰藉。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将小说视为一种“诗意的历险”，他在访谈中提道：“小说家的使命之一便是引领读者走出封闭，去看那更远的、跟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在我看来，这也是文学这一艺术劳动的魅力之源泉，之魂魄，之基座。
文学作品，离不开作家对世界的经验、观察与想象，相对而言，小说创作的难度更大，也更具挑战性。成都平原这个窗外滴答着绵延雨水的冬夜，因为与王才兴先生小说集《矮脚楼》的相遇，也基于对这样一部用心之作的深入阅读，故事文本所带来的愉悦与满足，在我心头并驾齐驱，在惊讶于作家笔下世界如此丰富幽邃如此真实鲜活的同时，也真切地感受到这种完完全全来自文学阅读自身的魅力，小说的魅力，故事的魅力。如果说文学的阅读行动，可以帮助读者“挖掘、探索以及发展我们各自的自我和独异性”，其实，对写作者而言，何尝不是如此。
作家王才兴通过自己的用心书写，以《长夜漫漫》《归宿》《水老虫》等十二篇小说，精心构建精心编织出一个独特而隐秘的江南世界，以寺北街为中心的人事风物的反复出现与描摹，使得小说集整体上有了鲜明的地域色彩，有了难以抹去的独特文学标记。这是我对这部小说集的阅读感受。
《文学为什么重要》如此定义：“文学是一场鲜活的交谈。”我深以为然，想说的是，身居蜀地的我虽与远在江南的王才兴先生素未谋面，甚至没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好在有书牵线搭桥，通过对小说集《矮脚楼》收录的十二篇作品的系统阅读，让我认识了江南的作家王才兴，记住了这样一位阅历丰厚笔力精湛的优秀作家。冥冥中，我和作者本人似乎有了对话有了交集，这是读者与作家的相遇，也是灵魂与灵魂的对话。深夜，我仿佛面对着一个极擅讲故事也极具亲和力的老友——通过他从容不迫的讲述，我与江南有了美好的邂逅与交流。是的，跟随作家对江南风土民情、乡亲父老掌故如数家珍般的讲述，跟随故事中那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我逡巡于江南的一茬茬隐秘岁月、一块块隐秘角落以及红尘男女形形色色的隐秘人生，经历着见证着那奇遇、故事、命运不断扑面而来又百感交集的旅程。
“一个作家，应该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题材、语言、风格，写出自己的特色和个性。”这是我在文学笔记中记下的一句话。在我看来，王才兴的这部《矮脚楼》小说集，便有着这样一种坚定的文学姿态，不失为一次高标准的文学创作实践。阅读中，能够感受到作家对故事精心的酝酿与编织，舒缓而细腻的叙事语言，步步为营的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的把握雕琢，风土民情的熟稔于心，使得小说文本血肉饱满，画面感极强。作家对小说这一文体的创作，可谓技艺娴熟。在我看来，《矮脚楼》这部小说集兼具文学性、艺术性和审美价值，彰显着江南气质、江南格调、江南气派的十二个故事，可圈可点处比比皆是。
小说集的每个故事都值得再三回味。《长夜漫漫》，乡村畸人猫头鹰与婶婶的人生轨迹交集，令人唏嘘感叹，人性的复杂与单纯，跃然纸上；《归宿》，奶奶在世叮嘱晚辈死也不跟爷爷葬在一起到最终“被合坟”的历程书写，寓藏作家对于“人该如何活、人该怎样生活”的哲学思考；《矮脚楼》，“我”的发小“杨惠中”自小被父辈寄予厚望，却在十六岁永远合上了眼睛，望子成龙的父亲则在自己“飞黄腾达”的白日梦中纵火高度烧伤，生死未卜，耐人寻味；《海员之妻》，以“我”的初恋情人苏晓晴的故事和人生轨迹，探究一个漂亮女人另类的爱情、婚姻与命运；《“三仙”的孙女们》，书写薛清芬、沈音韵和杨冰“三姐妹”各自的人生，聚焦红尘男女的“家长里短”；《文曲星遭遇天狗星》，初中同学文昊因为热爱文学而废寝忘食最终命丧文学的故事，俨然是当代文学追梦人的“一曲悲歌”；《栀子花》，讲述的是上海滩归来的栀子花与青年寿林暗生情愫喜结连理，不料，原本下落不明的丈夫不期而至；《破鼻头》，读书时代被老师肖红打破了鼻子的学生刘星，多年以后裹挟复仇之火卷土重来，一番曲折后，最终，久违的师生彼此和解；《缺根筋》，牌友“缺根筋”的故事，亦是独特的人物命运写照；《水老虫》，因妻子被日本人欺辱，水老虫最终选择与鬼子“一决生死”，彰显普通人的血性与家国情怀，惊心动魄；《街市之光》，嗜酒如命的陈正元，因为会喝酒爱喝酒，造就了传奇，却也差些“咎由自取”走向毁灭；《外公和他的女人》，外公（老年人）的黄昏恋，一旦燃烧起来，也能轰轰烈烈，惊天动地。
当然，小说集《矮脚楼》的故事很难三言两语概括，要知道梨子的滋味，还需读者亲口尝一尝。在我以为，这部小说集具有鲜明的艺术特色，对于江南风土民情的了然于胸，加之作家王才兴先生自身丰厚的阅历与经验，使得小说文本活色生香余味无穷。阅读《矮脚楼》的过程，很难不想起托尔斯泰的话，优秀的作家总是让自己的观念与思考隐匿在文本之中，而读者亦能在阅读过程中进行判断。小说集《矮脚楼》的文学实践，似乎潜移默化地进行了这种有力的文学尝试。对小说而言，故事通常由人物演绎，人物即是撑起故事框架的柱梁。王才兴这部小说集中，塑造了一批血肉饱满的鲜活人物，借由人物演绎命运起伏，再现江南风土民情。作家王才兴，以扎根于世道人心的审视与记录，为读者也为自己留下了一笔弥足珍贵的文学记忆。
短篇小说集《矮脚楼》，王才兴 著，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定价：5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