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袁和勇
整理:晚报记者 毛岑岑
盛夏的无锡街头,蝉鸣声织成密网。汗水蒸腾的午后,稻香路一隅的冷饮批发店门前人影渐密。店主袁和勇站在十七座冰柜围成的“清凉森林”中央,忙碌不停。三十五年光阴流转,冰柜的嗡鸣与顾客的呼唤,早已谱成他的夏日交响曲。这个棒冰种类丰富的老式冷饮批发店内,不仅冰封着无锡几代人的清凉记忆,更是一张他和妻子用半生脚步丈量出的中国冷饮风味地图。
赤豆棒冰:刻在无锡人骨子里的夏天
我是袁和勇,从1990年开始在无锡开冷饮批发店,如今已有35年。我也从小伙子变成了现在顾客们口中的“老袁”。时光匆匆,棒冰的花样翻新了无数遍。以前只有赤豆、绿豆、奶油这些单一口味,现在珍珠奶茶味、榴莲味的都冒出来了,时髦得不得了。但要说无锡人最喜欢的,翻来覆去还是那口最老派的赤豆棒冰。
“老袁,给我来十根重赤豆!”这声吆喝,就是我夏天的开工号子。只要一听见,我就晓得是老客人来了。为了满足不同人的口味需求,我店里光赤豆棒冰就有七八种,上海的、广东的、东北的……都是我这些年一家家冷饮厂跑下来,精挑细选的好味道。为啥我独对赤豆棒冰有执念?因为从我小时候起,无锡人的夏天就离不开三样东西:赤豆棒冰、奶油冰砖和酸梅汤。吃棒冰,赤豆是“根”,是刻在骨子里的味道。
现在的人讲究健康,年纪大的老顾客患糖尿病的也多了,想吃口甜的又怕糖。我就琢磨,得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硬是让我寻到一种不添加蔗糖的赤豆棒冰。看着老顾客们能放心享受这份清凉和甜蜜,我这心里头,比自己吃了还舒坦。
寻冰半生:车轮碾出的“棒冰博物馆”
一年中,我有半年时间在找棒冰的路上。稻香路的老店里有17个冰柜,400多种棒冰,就像一个“棒冰博物馆”。这些棒冰中,近的来自上海、扬州,远的来自广东、东北,更有来自韩国、日本的。每年10月份关店后,我就和妻子一边自驾游,一边去全国各地找好吃的棒冰新品种。每到一个地方,我就会在地图上搜索“冷饮食品厂”,直接去试吃。
每到一处陌生厂房,我不忙着看那些摆在最显眼处的热销品,而是径直问老板:“您这儿卖得最少的那些棒冰,能让我尝尝吗?”摸爬滚打多年,我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当别家店只有千篇一律的“大路货”,我冰柜里那些不常见的“独苗苗”,才是别人宁可顶着日头、多开十公里也要寻来的理由。做这行,我心里就一把尺子:客人吃完了,会不会回头再来买?这个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意经。
如今我已经58岁了,是临近退休的年纪,但我总觉得在自己喜欢的事业里,人是不会疲倦的。冷饮的种类不断更新换代,我的思想也在不断朝前走。除了传统的老口味,咖啡味的冰杯、猫山王榴莲棒冰等网红款口味在我的店里都能够找到。为了让小店更有氛围感,我还自己捣鼓了些复古的标语,做成霓虹灯牌,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前来打卡。
冰棍里的情义:老味道与老顾客
天越热,我这店里就越热闹。外头热浪滚滚,里面凉气飕飕。老主顾们熟门熟路,一声声“老袁”喊着,要这个要那个。我在“嗡嗡嗡”响的“冰柜林子”里穿梭,为顾客们寻找符合他们口味的棒冰。
开店的年头长了,我和客人的关系早就不是简单的“你买我卖”了,而是多年来的邻里情分。很多顾客进门都是直接让我帮他们选棒冰种类,找些孩子爱吃的,或者老人爱吃的,对我十分信赖。年纪最大的客人今年已经92岁,他的习惯是一天吃一支棒冰,以前总是自己来买,现在身体不便了就让自己的儿子代劳。
我的小店还曾经迎来过异国的惊喜。几年前的一个酷热午后,一位德国朋友骑行路过,热得满面通红。看到这么多五彩斑斓、口味不同的棒冰,他十分惊讶,表示在德国没有见过这么丰富的品种。后来,他还带着德国朋友专程而来,围在冰柜前,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尝试着不同口味的棒冰。他们竖起的大拇指和生硬但真诚的“好吃”,让我也对自己的“棒冰博物馆”更为骄傲了。
很多客人踏进我的店门,不仅仅是为了解暑,更像是一场寻根之旅——寻找童年记忆里那口魂牵梦萦的味道。以前有老主顾问我:“老袁,还能找到小时候那种‘香芋杯’吗?”深耕行业多年的我知晓,那款香芋杯早已在主流厂家的流水线上消失多年。直到我在扬州寻访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厂,反复沟通调试,终于复刻出记忆中的那一口绵软香甜的芋头味。当老顾客小心翼翼挖起一勺送入口中,眼睛亮起来,点头说“就是它”时,我心里涌动的满足感,远非金钱可以衡量。这小小的棒冰里,冻住的不仅是甜蜜和清凉,更是岁月悠悠、人情暖暖。
记者感言
记者见到袁和勇时,年近花甲的他身穿印着“制冰潮人”的T恤,手脚麻利地在店内忙碌。说起棒冰的口味与产地,他如数家珍,对店内400多种棒冰的原材料和产地都了然于心。墙上“中国最好吃的赤豆棒冰”“冷饮界的翘楚”等标语,正是他对自己业务能力的自信表达。35年来和各种棒冰打交道,他正用行动诠释着何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