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梦中忽还乡,不知怎么竟想起一物件——煤油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及七十年代煤油灯伴我度过了农村的艰难岁月。
煤油灯下的岁月,至今回忆起来觉得是那么的遥远而又温馨。我清晰记得,冬季雨天,天黑得早,晚饭后一家围坐在圆桌前,父亲照例打开《文汇报》,我和妹妹做着当天的作业。这煤油灯芯捻得不能太高,不然多烧火油不说,最主要把灯罩也熏黑了。星期天,给煤油灯添火油、擦灯罩都是我的任务。擦灯罩用旧报纸最好,只能用软功夫,不然会把灯罩弄碎伤了手不说,那时灯罩还不易买到呢。就着这盏煤油灯,我们学到了许多知识,妹妹还练出了一手好字。在学校她可是个小名人,老师唯她为同学榜样,有时还让她在家批同学的作业。就着这盏煤油灯,母亲教我背乘法口诀。做完作业,父亲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或给我们猜个谜语。什么“麻帐子,红屋子,里面住个白胖子。”我一听马上抢着喊“花生,花生!”煤油灯下传来我们阵阵的笑声。就着这盏煤油灯,我会把围巾一围唱起了李玉和的《临行喝妈一碗酒》……
有时刮风下雨,要走上十多里路才能到家。从学校出来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农民家有灯光,只能加快脚步,仿佛这样就不怕这夜路了。苏北乡村的泥路很滑,我总是一手把书包举得高高的,防止摔跤弄脏书包,一手撑着油伞。未料,一跤把伞柄一跌三段,滚了一身泥巴,这些都印在小小求学娃的脑海里。一路上只要转过大队部,经过三队、二队的田,到了生产队后面那座木桥,我便能看见妈妈给我留的灯光,那盏灯特别亮,因为妈妈把门开着,我知道,巴尔扎克的灯光在亮着……
就这样,年复一年,我和妹妹在煤油灯下渐渐成长,后来家里随父亲调县城工作,我们也随之到了县里读书。条件好了,煤油灯逐渐被岁月淘汰。但我们把它带到了县城,1979年又随家搬到了无锡,放在阁楼的一只木箱里,偶尔停电时会拿出来用一下。春节时,母亲会把它翻出来擦亮。我想,母亲大概也是念着它的好处,一直也没舍得扔掉。
□唐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