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太湖周刊

室雅何须大 书香自在心

  梁实秋说,我有一几一椅一榻,酣睡写读,均已有着,不复他求。

  的确,书房不在大小,安心即可;藏书不求多寡,悦己就行;器物不必刻意,爽目足矣。晨起暮定,走进书房,涵养修身;走进书房,神情俱静。所以有人说,有间书房,是真正的奢侈,此生不再荒芜。世界读书日前,我们走进无锡爱书人的书房,感受他们的心灵天地,听其诉说怡然自得的“书”式生活。

  陈 彤:开窗见山“涵远斋”

  陈彤的家,在惠山脚下的一个老新村,这幢楼没有电梯,她住在顶楼。当她打开家门的一刹那,记者脑海中关于老新村住宅陈旧、昏暗、拥挤的刻板印象全被打破,这是一个明亮怡人的新世界。没错,这里就是陈彤的“心”世界。房子住久了,会带有主人的气质。陈彤的家,不光是书房,目光所及皆有书,而家具家居的陈设,也“书”适到可以让你随手拿起一本书就能靠在一隅静心阅读。看累了,透过落地窗,往窗外瞧去,近处是一排排红顶楼房,远处是绿意盎然的惠山,这幅无意为之的天然画面着实舒心又养眼。有书为伴,一人在家的时光也变成了深刻而丰富的享受。

  陈彤十多年前买的这套二手房是复式房,楼下敞亮的书房以及摆有定制书橱的客厅已让爱书人羡慕不已,但她却说,“楼上还有一个专门的书房。”沿着旋转楼梯上楼,一间精致典雅的中式书房呈现在眼前。红木家具、印章字画、木格花窗,一张宽大的书案上,主人刚买的鲜花插在瓷瓶中,一室馨香。书房之外是楼顶花园,有鱼池、有紫竹,这该是多少文人的向往之地!如果说楼下多少还有生活气息,楼上则完完全全就是她的纯粹空间,她最喜欢晚上呆在这里。夜幕降临,羊皮灯下,或习字、或看书,伴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一天在安静中画上句号。

  陈彤的书房,悬挂着书法家刘铁平的题字“涵远斋”,这也是书房的名字,是她向园林文化专家、苏大博导、无锡人曹林娣求来的,道出了读书的意义:涵养心灵,思想深远。书房里的书,文史、艺术类居多,也映射出主人阅读的偏好。陈彤学中文出身,她说自己看书很杂,但正是她的博览,让她有了更广阔的视野。《钱穆传》《张爱玲传》《草木缘情》《带着数字和玫瑰旅行》……因书结缘,陈彤为无锡请来这些书的作者:陈勇、余斌、潘富俊、蔡天新等教授,与众人分享智慧,启迪人生。“世界如此之大,随处可成书房。”陈彤在美国陪读的日子,经常背着书包去图书馆看书;旅行时,也是书不离手,读书与行路并肩,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每年8月上海书展,陈彤会去逛上一天,然后带二三十本书回家。她平时买书以网购为主,但只要经过书店,就不会空手而归。上月,她路过无锡新华书店图书中心,进去买走了两本书《被弃的意象: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文学入门》和《赭城:安达露西亚的文学之旅》。坐在开窗见山的涵远斋,一页页细读西方文学,品读文明的流淌,感受心灵的撞击,这是迷人的生命悸动。

  周乐秾:书房从“移动”的小木箱开始

  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户,照进排放得整整齐齐满是书本的房间,在光束与斑斓书脊色彩的重叠中,静静感受着扑面而来氤氲书香的文化氛围,一种真真切切的熨帖感也油然而生了。这个房间,便是周乐秾的书房。

  这段时间,周乐秾正在为书房发愁。原来,住了20年的老房子最近刚刚出售,而新房子还在装修中,“这一屋子的书可怎么办?”在与买家磨了几番唇舌后,对方才终于答应,书房保持原样不动,直至周乐秾新房装修好,再把这些书搬走,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宜兴藏书人周乐秾的书房20平方米大,柜子里、地上、角落里,所见之处堆满了各种书籍,走进去两个人就几乎无落脚之地了。“有一次作家周国平要来,我赶紧撤了几摞书出来,不然书房里挤不进人了。”周乐秾笑着说,除了这个书房,家里的房间,只要有空地,都摆放了书籍、杂志,加起来有近2万册。

  聊起藏书的经历,周乐秾的思绪一下子回到20世纪80年代自己还在工厂上班的那段时间。“白天买书,晚上看,书一多,就做个小木箱装起来,后来书越买越多,小木箱也越来越多,体积也越做越大。”周乐秾回忆,年轻时省吃俭用,就为了花上8角、1元,能把自己喜欢的书买回来。直到2000年左右,他才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书房,木箱里积攒了多年的“宝贝”终于可以登堂入室列入书架。他高兴地告诉记者,装修中的新房将会有一间很大的书房,到时能容纳二三十个人座谈,有书友、作家来做客,再也不用为没有交流场所而担忧了。

  在周乐秾的藏书中,六成是文学类书籍:有《世界文明史》《鲁迅全集》《中国文学年鉴》《中国文学最新排行榜》《泥与焰》,有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丛书,有收集了二三十年的特别珍贵的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文学专题精装系列等,全在他的书柜中站立。此外,还有巴金、老舍、周国平、余华、史铁生、贾平凹和刘震云等现当代作家的作品。“我最喜欢的作家就是余华,他的书我全都有。”一说起余华,周乐秾很是激动。2002年出版的《灵魂饭》,周乐秾已经记不清从头到尾翻看了多少遍。他还专门又买了一本,送给当时读初中的女儿,希望她也能从中汲取文学的力量。前两年,周乐秾有幸在浙江师范大学采访到余华,他随身带了一本余华在1989年出版的《十八岁出门远行》,这让余华大为惊讶:“这一共才印了一两千册!”可见,周乐秾对眼前这位作家的喜爱程度。之后,周乐秾将采访整理成了两三万字的余华访谈录,通过微信公众号等渠道发表。

  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使人智慧、豁达、淡定自若,也使人知道生命的有限和生存意义的无限。周乐秾参与创办的惠人书友会坚持纯公益的阅读推广,如今从本地到全国到海外,从书友到作家、领读者、文学研究专家,创建了12大系列读书推广群,在读书界赢得了较为广泛的声誉。

  刘桂秋:须臾不可离开之地

  刘桂秋喜欢在朋友圈与大家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他的书房出镜率挺高。“在后门外的窗边,偷得一丝春色。这举伞垂钓的人啊,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书房里终于开了空调。那些晒也晒不干的衣服们闻讯,奔走相告,纷纷挨了进来。”“连续多日腰疼、感冒,今日方觉身上稍有些力气,一人在家,在书房中安静地写字,最是人间惬意事。”时不时刷到刘老师的朋友圈,会被他在书房中传递出的人间温情而暖到。今年初,刘桂秋从江南大学人文学院退休,有了更多自己的时间,书房便成了他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刘桂秋的书房不算大,一扇落地窗占了一面墙,书柜和书桌占了三面墙。书柜中的书摆放整齐,并按照主人的要求进行“排队”。“这两个书柜里是经常用的书,查一些无锡地方史料。”“我上过一段时间的民俗文化课,这个柜子里是民俗学的书。”“这里到那里,最下面一排是全套的《无锡文库》,我去文印店打印了编号贴上去,查起来很方便。”“衣帽间的这个书柜,是我出版的一些书。”“这是我的卧室,床边的小书柜上是睡觉前看的一些杂书。”“这个书柜里是钱基博、钱锺书等钱学研究的书。”刘桂秋的家是套四居室,光书柜就有11个,就连客厅的装饰柜,也用作了书柜。但细想想,一本本好书可不就是最佳装饰物么?

  刘桂秋教了几十年的古代文学,致力于乡邦文化的整理与研究。他的书房犹如一个微型的地方文献馆。刘桂秋说,他的藏书不能跟藏书家的比,这些书谈不上收藏价值,他买来只是为了做学问用。他没统计过自己有多少藏书,但他的书大致可分为三种:精读过的、作为资料查阅的以及一时冲动购买的。身边有这么多书,刘桂秋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又踏实。今年春节起,受疫情影响,刘桂秋多数时间宅在书房里,平均一天要呆六七个小时,看书、查资料、写书稿、做研究,四个月来,他竟完成了十八万字的文稿,效率奇高。刘桂秋说,他这一生能够安妥自己心灵的事,就是看书、写字,因此,书房是他“须臾不可离开的地方”。

  刘桂秋不习惯网购图书,他仍会去书店买书,到他这样的年纪,对书的选择也越来越精了,他也常拿老书来读。除了搞研究,刘桂秋说他也会闲览“无用之书”。退休前,刘桂秋曾被评为学生最喜爱的老师。他说,课堂上,最能引发学生关注的点,并非课本上的内容,而是他引申发挥的内容,这些内容恰恰是他看所谓的“无用之书”得来的。《谈话的泥沼》《翰林院内外》《历史的趣味》……这些都是刘桂秋卧室小书柜上的杂书。我们也该读一读所谓的“无用之书”,或许读得多了,也就有用了。

  李中林: 万余册藏书装扮家园

  走进李中林的家,你会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130平方米的房子,书房就占了80平方米。而这个被他成为“荚园”的藏书室,四壁统统都是书架,里面摆满了各种开本的书籍,足足有3万多册。“当初安装这些书架时,请来的两个木工辛苦了一个多月呢。”李中林笑着回忆。眼前顶天立地的书架,散发着原木的味道,一本本书安静地躺在里面,就仿佛整个房间都是用“书”做砖而砌成的。“用书装修房子”,真令人大开眼界了。

  李中林,作家,笔名李散,江阴祝塘镇北街人。曾在祝塘中学任历史教师,执教期间、退休后坚持进行文学创作。而他在圏内最早是以藏书出名的。“十几岁开始藏书,到现在有60多年了。”李中林说,自己最喜欢收藏笔记体小说,这些正史以外的文字,在反映历史和人物的时候往往更加真切细腻,文笔轻松,长短相间,还有不少掌故,很适合忙碌的现代人阅读。他收藏的古代文史笔记小说达到2000多种,有一套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历代笔记小说集成》,精装十六开本,共110巨册,收集历代笔记小说751种。其中,明代钱希言的《戏瑕》、杨昱的《牧鉴》等几百种古本,在一些大图书馆也难得一见。

  书橱前几块牌匾特别显眼:2003年江苏省“书语杯”十大藏书家、2013年江苏省“书香之家”、2014年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首届“书香之家”。藏书室名“荚园”,意思就是种豆子的园子。李中林说:“陶渊明有‘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我想我所藏之书能千百年流传的大概不多,那我的书房就是‘草盛豆苗稀’的一亩三分地了。”因为藏书多,李中林的作家好友们经常会来借书看,大家就坐在客厅里的简易沙发上,以书会友,结交同道。

  李中林觉得,藏书有三种境界。一类是只藏不读,光记住书名,那是纯粹的收藏家;一类是专看各种书中的错误,成为学问家;一类是藏书并读,最后写书成为作家。在20世纪70年代,李中林就在《解放日报》《新华日报》上发表诗歌,后来因工作忙中断了写作。直到1995年,他再次提笔。深受藏书影响,他专注于写文史随笔和散文、小说。自2008年至2014年,历时七个年头,李中林呕心沥血完成了近170万字的《祝塘镇志》。2018年更是大丰收,除了新出版文史随笔《祝塘九百岁》外,小说集《梧塍记》获2017-2018年度太湖文学奖,散文集《瓦瓮里的菜园》入选香樟文丛2018卷。“这些都得益于我多年的收藏和阅读。”李中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