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1版:保健周刊

黑土地印记

  □王其兴

  我家坐落在太湖之滨的一个小村落,全村共有二十多户人家,一百多亩大田。大田是指能种小麦和水稻的田地,这些田地养活着村里一百多号人。村里的大田大致是这样分布的:村前的地块称南排,和村子并排往西的地块称中排,村后的田就叫后排。

  江南人杰地灵风调雨顺,故乡的黑土地旱涝保收,是名副其实的风水宝地。但那时田里到处可见坟头,另外还有不少古时候留下的高岗和大土墩,地无三亩平,阻碍了农业生产的发展。后来政府发出了整田平地的号召,要求块块农田格子方,实现农村园田化。凡是大田里的坟头和高岗土墩,要全部铲除,从此农村里的挑高低运动轰轰烈烈地展开了。男女老幼齐上阵,没有推土机,也没有手推车,人们硬是靠着一个肩膀,一根扁担和一副土筐,大约用了一二年时间,移走了一个个小山似的高岗土墩,挖掉了大田里的所有坟头,实现了农村园田化的目标。

  黑土地旧貌换新颜,广袤的原野一马平川。春天里,青青的麦苗一望无边。金黄色的油菜花,似片片金色的地毯,镶嵌在碧绿的原野里。初夏时节,在暖风吹拂下麦浪翻滚起伏,布谷声提醒着农人准备割麦插秧。常言道“稻老要养,麦老要抢”,说的是水稻成熟的时候,不要急着收割,让其在田里再多长几天,这样稻谷可以更加饱满。麦黄了,就要趁晴天赶紧收割,否则就要掉麦粒,遇上雨天麦子会发芽甚至烂掉。于是,人们顶着热辣辣的太阳,一手拿镰刀,一手拎着乡土茶下地抢收麦子。大家的乡土茶也是各种各样,常喝的有金银花茶、野薄荷茶、鲜竹叶茶、大麦茶等。再带着几只大碗,割麦休息时,大家坐在田边地头,喝着沁人心脾的凉茶谈笑风生。

  那时我也加入了割麦大军,弯腰左手反向搂住麦子,右手挥镰割麦,割下一茬放一茬。几十人一起割麦,只听见“刷刷”的割麦声,偶尔有人谈笑,一般人都是沉默无语,手里忙不过来,也就没有心思讲闲话了。只见人们镰刀过处如风卷残云,麦子一片片倒下,农人们恨不得半天就割完所有麦子,让一颗悬到嗓子里的心落到肚里。麦子一般都是上午割下午收,边收边安排一部分人掼麦。有一种农具叫稻床,架起稻床就可掼麦。后来乡村通了电,用上了脱粒机,省时又省工。村里的麦子都收割完,大约要三五天,麦子脱粒全部归仓约要十来天。

  夏天来临,嫩绿的秧苗变成了青青的稻田,稻田一望无边,空气中充满了稻苗的清香。田间管理一环扣一环,农人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们冒着高温酷暑,精心管理着稻田,期盼着秋天丰收。有道是“六月不热,五谷不结”“人在床上跳,稻在田里笑”。说的是夏天越热,对五谷和水稻越有利。但对人来说,在没有电扇和空调的年月里,天越热人们就越受罪,晚上热得根本无法入睡。

  金秋十月,当黄澄澄的稻谷铺满田野的时候,农人们才算松了一口气,丰收在望胜券在握。俗话说“霜降无青稻,老嫩一齐倒”。说的是到了这个节气,一定要割稻了。秋收就不像夏收那么紧张了,稻子全部割完后,还要在田里晒上一段时间,然后收稻进场,将稻子码垛,场院里放不下时,就将稻子堆在田埂上,种完小麦再开始脱粒。水稻是昔日农业生产的重中之重,稻米是人们赖以生存的主粮,稻谷登场后必须尽快脱粒。农人们是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还要挑灯夜战。村里的稻子全部脱粒完,最少要半个多月。稻谷扬净晒干后,队里先要交公粮,交清公粮后,就给每家分口粮。年终结算后,农人们就盼着分红了。

  如今,故乡的黑土地上,楼群拔地而起,稻麦已无处觅踪,黑土地的印记,成了绵绵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