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志标
落叶满地,偌大的小区靠常规扫把清扫,费时费力。我散步时发现,清洁工人发明了一种扫把,长长的把柄不变,传统的三角形扫把头摇身变成宽宽的一字形,包上蛇皮布和丝状化纤物,整个扫把呈T形,像收割机般缓缓推进,效率以一当十,所过之处洁净无尘。
虽然现代人不善自己缝纫了,但也不至于为了一颗掉落的纽扣兴师动众去成衣铺给钉上。在家干必少不了针与线,有人戏称,“穿针引线”是人世间最望穿秋水的痛,特别是那些视力不好或上了点年纪的人。如今,再不必受这种“痛”,颠覆传统穿针方法,侧开口设计、不用穿线的缝衣针,被喻为“网红神针”,即使视物不清也能操作自如。
惊叹于劳动者的智慧,感悟着劳动者的聪慧。眼前一亮、耳目一新、醍醐灌顶、柳暗花明……把这些溢美之词,堆砌在一起去赞美他们都丝毫不为过。
我也曾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农民,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深刻领悟着劳动者的聪颖。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我在郊区梅园茶果场务农。过了秋分节气,茶园的活便不多了,零星地干一些浅翻、深翻、施肥等农活,主要的活计是垦荒、修造梯田等,其中最主要的则是石头搬运,当然,没有一件机械设备,全部靠人力。
秋冬的农村寒风凛冽、寒气逼人,漫山遍野的杂树被清理后,我们要撬动一块块犬牙交错的坚硬石块,待其出土再从甲地搬运至乙地,两人搭档,手中工具仅有一根粗粗长长的麻绳和一根浅土色、被摸得光溜溜的扛棒。第一次干活时,我疑窦丛生,一脸懵逼,怎么搬?茫然费解中,只见带我一起干活的当地老汉不紧不慢,憋着一股气猛抽一口烟,低下头吐出烟雾,扔掉烟头,拿起脚下麻绳,熟练地将其做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状造型,复又躬下身子将蝴蝶状绳索的左右侧分别套在大石块两侧的凸处,拎起绳子两端打个结,迅速将扛棒穿入,再将绳结的两端顶在扛棒的上侧,两人肩扛扛棒,受力的扛棒恰好将绳子两端锁紧,两人迈步就走。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老汉一连串娴熟动作的我,顿生敬佩之情,心里默念的只有四个字“了不起呵”。此后,活干久了,有时与新知青搭档干活,也能照着老汉的法子去做,自己满手老茧,皮肤黝黑,俨然也变成了老汉的样子。干的活虽然枯燥而重复,但年轻人爽朗的笑声常常会伴随着“呦嘿、呦嘿”的劳动号子,响彻沸腾的工地。
结束了知青生活,拿着一纸招工通知,我进入国营无锡纺织电机厂当工人,被安排在机声隆隆的金工工段。空中行车来回穿梭,忙碌不停;车灯下、机床旁,每个工人都专注着自己手上的活;嘈杂的马达声迫使人们在交流时或用手势或伸长脖子咆哮般地说话。
我所在的钳工班主要从事机械零件加工后道,手上拿到的零件已经经历过前道繁杂的木模、铸造、刷红丹防锈漆、车加工程序,因此,每个工人加工时都非常仔细、谨慎,恐稍有不慎使前道工序的劳动成果前功尽弃。有次加工小型电机端盖,需要在工件上均等地钻3个孔,每个孔的外沿各有一个凸起的造型供穿螺丝用。加工时需用钻模(引导刀具在工件上钻孔或铰孔的机床夹具),但因钻模盖住工件,具体加工位置无法确认,工人们只能用肉眼大致目测一下。一件、二件、三件……都因找不到正确的位置而成废品,工人们心急如焚,王班长(我的师傅)见状立即叫停。他沉思了一会儿,眉间拧出深深的川字纹,不多时竟想出一个锦囊妙计来。他轻轻拿起待加工的端盖,拿起粉笔在凸起部位的中心位置划了一条直线,然后在工件上套上钻模,视粉笔直线对准钻模孔的中央直接操作,一孔定位,三孔都均分布列。见状,我和周围的工友们都傻了眼,瞪着师傅的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脑海里却蹦出三个字:“服帖呵!”
陶行知说,在劳力上劳心,是一切发明之母。几十年过去了,我常常惦念着曾经在一起扛过锄头、拿过钉耙,手持钢皮尺、游标卡尺的农民、工人兄弟们;眼前常常浮现出他们质朴、敦厚、诚实、智慧的脸庞;常常会在梦境中与他们或凝思或欢笑,或辛勤劳作或一起享受劳动带来的欢愉。
谨以此文献给2021年“五一”国际劳动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