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唯
当下,稿费都是通过银行转账或微信的形式发放,虽然便捷了,但总觉着少了什么。我想起过去到邮局取稿费的情形。
过去的稿费单就是那种绿色的、长方形的、上面盖着邮戳的那种。清楚地记得,我的第一笔稿费,来自于电台,当那张绿色的纸片拿在手里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一是因为电台播出的文章,从收音机里传出后,消失于空气中了,不像报刊那样,可以对应着印刷出来的文字,证实你的劳动果实;二是稿费只有2元。
我是1976年参加工作的,工资每月是23元,按说能拿到2元的稿费也是很不错的事了,相当于三天的薪水啦,但一想到一大小伙子跑到柜台递上2元的稿费单,总觉着没脸面,有点掉价。在邮局门口徘徊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位女同志接过稿费单,看了看,又抬头看看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我假装没看见扭头看周围环境,那感觉特尴尬。
为了不再出现那种尴尬场面,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就是等到电台的稿费单积攒到六七张的时候,再一并到邮局取出来。这样稿费也取了,面子也有了。
每次取出稿费,没有急着回家炫耀,而是直接去了新华书店。那会刚刚改革开放不久,大批的中外名著陆续再版,书价也不高,一套四本的《红楼梦》,只要3元4角。现在书柜里的《战争与和平》《基督山伯爵》《悲惨世界》《红楼梦》《家春秋》《苦菜花》《青春之歌》《创业史》等中外名著,都是那时买的,而且都是用稿费买的。
上世纪80年代,中国诗坛掀起了一场自有新诗以来最声势浩大、轰轰烈烈的诗歌运动。和所有热爱诗歌的朋友们一样,我读诗,写诗,近乎疯狂。经过多年努力,我陆陆续续在《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中国作家》等30多家报刊发表诗歌200多首。当然,随之而来的是一张张稿费单,诗友们嚷着要我请客。在他们看来,稿费是意外之财,用它请客吃饭天经地义。我也不含糊,更不小气,只是请客一次,就多了一次浑然不知中被人从酒桌上送回家的经历。
我拿稿费最多的一个月是2002年6月。那年,由日本和韩国两国共同举办第17届世界杯足球赛。那年《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多家报纸纷纷开辟专栏。其中《足球报》还举办了“我看世界杯大赛”征文活动。我从小喜欢足球,小学到初中还是校足球队一员。于是一边看球,一边拿笔速记,球赛结束,马上在电脑上把稿子打出来发出去。从5月31日开幕到6月30日结束,一个月的足球赛,写稿21篇,稿费3000多元(含获征文二等奖的600元奖金)。
2000年底,我离开小城调到省城。分配工作时,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到一家事业单位,二是到一家自收自支的文化类杂志社。我想都没想,也没和家人商量,当场表态去杂志社。在杂志社做采编工作的同时也开始更大量地写作。记得到杂志社第二年的年底,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个月没领到工资。同事们纷纷叫苦连天,我暗自庆幸还好有稿费帮我撑过了那两个月。
退休后,我写得更勤了,不止一个人说我写得太多了,稿费拿到手软,当然语气各有不同。之所以在别人眼里显得多,我想是因为现实的诱惑太多,很少有人能在文字的世界里从一而终。毕竟写作是一条艰苦的路,许多人等不得,他们要马上可以看见的功和利。我承认自己原来也有小心机,既发作品,又得稿费,何乐而不为。后来慢慢发现文字的力量太强大,在文字的世界里,我充分感受到了自己的富足,什么样的现实利益,都无法取代文字世界里的自我实现感,自己的价值所在!
很久没有收到稿费单了,很怀念过去上邮局取稿费这种带有仪式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