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保健周刊

无言的怀念

  □陈晓红

  前几天,侄儿亮亮从北京回锡告别他因病去世、亲如父亲的大伯。亮亮的父母因病早逝,留下他独自生活。

  有一年冬至,我去北京办事,亮亮来车站接我,我们在外吃好饺子回家。打的来到京城二环内他所住的居民楼,上了六楼掏钥匙开门开灯进去。不大不小近九十平方米的三室一厅,并不陌生却空荡荡的。我们坐在客厅沙发上聊了一会,我想打电话回无锡家中,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才8点多?不大对劲,一看手表已是10点多了。我回头问亮亮:“停了?”亮亮“嗯”了一声。我说:“换个电池就行。”亮亮答复:“不需要,我不看钟,我下班回来直接回房间。”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关于他的工作和生活的话题。大学毕业后他进入一家700多人的金融公司工作,现在是一个20多人的小组的负责人。问及女朋友,他笑笑说没有遇到合适的。

  我看到茶几上的小提琴,问:“你下班回来拉小提琴?”他面无表情:“不拉。”“为什么?”“不为什么。”然后,他就低着头不说话了。当时,我略有不快。因为他受热爱艺术的父母影响,从小学习小提琴已至业余顶级,少年时还随郑小瑛乐团赴韩国演出过,在大学期间,也是学校乐队的首席提琴手……夜已经很深了,我想想过两天再说。

  而后几天,白天我们各奔东西,我办事,他上班。晚上他带我四处觅食逛街。点菜时他总是问:“大伯母,吃啥?”我总说:“都可以,我不挑食”。他于是找一些北京特色菜让我尝尝。走出饭店又问:“大伯母想去哪儿逛?”我说:“无所谓,哪热闹带我去哪。”有天晚上我挽着他的手臂去了后海,他熟门熟路地向我介绍那一路上的N家酒吧。我说我们无锡南长街也这样,随后问了句:“你上海去过吗?”他沉默了一下,说:“那年我和爸妈回无锡,本来妈妈准备带我去上海玩的,但姑姑买错了票,迟了一天。后来碰上爷爷急病住院,就没去成。”

  一下子,空气凝固了,我们都从刚才的兴奋状态变得神情黯然。他那长得像电影演员向梅、擅长美声唱法的妈妈2008年因病离他而去。2013年10月,他爸爸也在十天内恶疾缠身突然撒手人寰。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后来相处的几天内他也很少说话。

  临走的那天早晨,我醒得很早,整理好东西后再一次环视这间屋子: 三室一厅的房子只有暖气,却少有人气。墙上挂钟已停摆,年历还翻在2013年10月份,他父亲的书稿依旧翻在修改的那页,茶几上放着2013年10月13日的《北京晚报》,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书和磁带,琴谱架伫立在书桌前,衣橱里挂着他父亲四季的衣物,鞋架上还有他父亲的皮鞋、拖鞋,连他父亲的折扇也依然放在门口台子上……

  我霎时泪如泉涌,原以为他不言不语感情淡漠,衣食无忧无所牵挂……其实谁又能设身处地理解一个年轻人独处世间冷暖自知的感受?他也许只是把心掩上,把琴声定格在父亲聆听的那天,用自己的方式留住父母!

  那年春节他来无锡,我带他去了上海,了却他母亲的遗愿。今年清明前,亮亮亦按传统回来扫墓。一切似乎仍然按部就班地进行,与长辈见面吃饭,挥别亲人,默默踏上北上的高铁……

  生活在继续,其实怀念永远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