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宜兴,有一项久负盛名的无锡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和桥老油豆腐干。和桥镇出产的老油豆腐干以它独特的魅力,传承了上百年。我从小在和桥镇长大,和桥老油豆腐干是我小时候的美食,是我忘不掉的乡愁。
对我而言,还有一种“豆腐干”,也是极具魅力的。那天,我整理书房,在书柜的角落里翻出“一包豆腐干”:一本红塑封面的小采访本。鼓鼓的本子里剪贴了40多篇我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在宜兴工作时写的“豆腐干”文章。现在重新翻看这些“豆腐干”,如同咀嚼着美味的和桥老油豆腐干,回味无穷。
1980年3月,作为全国第一批复刊的县报,《宜兴报》复刊了。当时,我26岁,在刚刚重建的宜兴县人民检察院工作,是最年轻的书记员。1982年初,经单位推荐、报社确认,我成为《宜兴报》的通讯员。为了提高通讯员的业务能力,报社专门组织了学习培训班,并请来宜兴籍老报人徐铸成先生讲课。徐老把写稿比作“烹调”,讲授了半天写作“烹调学”,令我们这些年轻的通讯员受益匪浅。报社给每个通讯员发了一本红色塑料封套的采访本,它后来就成为我的“豆腐干包装袋”——录用稿件剪贴本。
翻开剪贴本,白色的纸张已经泛黄。第一页空白,第二页上贴着《宜兴报》报头,下面写着“录稿剪贴”“1983年12月13日收集始订”字样。应该说,当年我做此事还是很用心的。我对剪贴本中的44篇“豆腐干”粗略分类,有工作动态、案件报道、法律知识、调查思考、征文专稿、小言论等,可谓酸甜香辣口味多种。其中,参加征文比赛的文章有三篇分别获得不同的奖项。值得一提的是,有一篇400多字的小言论《赞“怕批评”》,被多家报纸采用,引发多人在多家报纸上从不同角度议论“批评”,此文还获得当年度全省县市报好新闻评比三等奖。
翻阅着这一篇篇小小的“豆腐干”,不胜感慨。当年,就是这些小小的“豆腐干”,给我信心,给我力量,伴我前行。
“豆腐干”给我自信。让我当报社通讯员其实是赶鸭子上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这个初中生,其实只有小学文化。书读得不多,写文章就是勉为其难。但既已“上架”,不懂就学吧。我把报纸上的文章一一拆开研究,分析文章立意、结构,研究怎样开头、结尾,然后学着写。同时,报名参加函授大学学习,努力提升自我。第一篇小稿《六百元引起的闹剧》在《宜兴报》刊登后,我一下子就自信起来。从此,热心通讯员工作,把检察新闻、典型案例等写成稿件,投给报社,文笔也慢慢顺畅起来。
“豆腐干”促我勤奋。当年写稿,没有电脑没有网络,都是写好草稿,修改后再誊抄,可谓真正的“爬格子”。早晨提前出发,骑自行车将稿件送到报社,再去上班。一篇小稿也要花费很大的精力。人总是有惰性的,繁忙的日常工作,加上双职工家庭的家务和自学考试的学习,常常让我累得不想动笔。然而,“豆腐干”的诱惑就是那么神奇,一有可写的题材,手就痒,再晚也要写出来。没有人给我下指令,也没有人催逼我,全是自觉行为。
“豆腐干”引我入胜。人无法不思考就动笔,生产“豆腐干”的过程,教会我勤奋和执着,也使我渐渐养成了勤于思考的习惯。当一篇篇“豆腐干”文章刊登报端,我的文字能力有了较大的提高,也有了“野心”:要写“大块头”文章。随着学历的提升、工作责任范围的增大,我开始结合实际写工作总结、调研报告,开展法学研究。有多篇法学论文参加了全国性的学术研讨,发表在国家级学术期刊或大学学报上,并结集出版了33万字的执纪执法探索与研究专著《守望》。这些成就都是建立在当年写“豆腐干”文章基础之上的,是“豆腐干”写作的魅力将我引入新的领域。
一包小小的“豆腐干”,静静地躺在书柜角落,似乎已经完成历史使命,而我以为,它的魅力依然存在,至今还在影响着我。“大文章从‘豆腐干’写起,大事业从小事情起步”,这个道理是不会过时的。
□阳羡法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