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太湖周刊

只此青绿

  □薛国平

  又是一年芳草绿,又到艾叶飘香时。

  仿佛一夜之间,太阳红了,菜花黄了,艾草绿了。田野里,小河边,土坡旁,到处长着郁郁青青的艾草,农妇们开始快乐地忙碌起来,大自然恩赐的美味——青团,就快送到嘴边了。

  初生的艾草鲜鲜嫩嫩,像一只只可爱的小手掌,正面草绿色,反面银白色,挨挨挤挤地簇拥在一起。凑近一闻,一股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五脏六腑顷刻间充盈春天的气息。

  挎上小篮,拿起剪刀,把一棵棵艾草的嫩头剪下,泡在水里,细细搓揉,洗净,沥干水分,然后用破壁机打成草汁。再用极细的网筛过滤掉草汁中的茎须,一盆青翠欲滴的艾草汁就呈现在了面前。

  紧接着是制作米团,这完全是个技术活。米团可以根据个人口味,由粳米粉、糯米粉和艾草汁按一定比例配制而成,既柔软又劲道。在事先准备好的米粉里倒入鲜榨的艾草汁,注意,汁液必须要慢慢加入,因为数量的把握极为重要。加多加少会直接影响米团的质量,多了就变成一团烂糊,无法成形,少了就是一盘散沙,不能黏合。

  做米团的过程,归纳起来就是“拌、揉、切、搓”四个字。把艾草汁和米粉搅拌均匀后,接下来的主要工作是揉面,这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力气活,得用很大的劲把米粉揉成团,没有几百上千下的搓揉恐怕是不行的。揉到最后,米团就变得柔软光滑富有弹性,韧性十足,拉扯开来还有牵丝。

  做米团的过程,也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原来洁白如雪的一堆米粉,成为翠绿如玉的一个米团,看起来就像是一件惹人喜爱的工艺品,但你别以为这就大功告成了。打个不确切的比方,这些只能算是造房子时打了一个基础,接下来才是显山露水的真活计。

  下一道工序是切分,就是将米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每个重约60克。你可能会认为,太较真了,何必如此精确呢?其实,这是为了控制青团的大小,保证青团大体匀称。如果坯子大小各异,那么,待会儿蒸团子的时候就会生熟不一,皮厚的晚熟,皮薄的先熟。顾了皮薄的,有些团子会因为火候不到而夹生;顾了皮厚的,有些团子就会因为过火而穿孔、破碎。所以,每个坯子都要力求大小相同。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要说技术含量最高的,一定是包团子。很多技不如人的,恐怕就是输在这一步。熟练的制作者,经验丰富,心灵手巧,包起青团来就像变魔术一样神奇。他们先把一个小剂子搓圆,然后用右手大拇指在中心处往里一掐,再用另外的四根手指将皮子慢慢转动。几圈之后,一个类似于蘑菇尖儿的坯子就做好了。

  坯子上圆下尖,中间是个圆圆的窟窿。把事先准备好的馅料填充到窟窿里,然后,灵巧的五指一边转动一边把敞口处一点点往上提,使之渐渐收拢,直至完全闭合,再轻轻搓揉几下,一个滚圆的团子就脱颖而出了。

  一个、两个、三个……不一会儿,蒸屉里就排满了绿色的生团。一个个胖嘟嘟、圆溜溜,仿佛列队整齐的士兵,又像是翡翠雕成的小球。但还没完,在到达终点之前,它们还要经过一次水与火的洗礼,实现最后一次华丽变身。

  上锅隔水蒸煮,火候与时间的把握是十分要紧的。火小、时间短,团子就会半生不熟;火大、时间长,就会适得其反——皮塌馅流。可以说,在青团制作全程中,每一步都是一次考验,每一个环节都得小心翼翼,绝对是技术含量满满。

  大约15分钟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水蒸气也从锅里直直地往上升。这时,你只需打开锅盖,淋上冷水,然后出锅,待冷却后搬移到桌板上,就一切搞定,万事大吉了。

  最后是锦上添花的工作。有时一次要做好几种馅料的青团,为了防止混淆,得用筷子蘸色素做上记号。一个点是芝麻馅,两个点是豆沙馅,三个点是蛋黄馅……倘如品种单一,自然就可以省去这道工序。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农家美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春上三月,农家菜园里长满了各种诱人的野菜,随便一做就是一桌好菜。对于它们,我几乎毫无抵抗力。但硬要我排个序的话,位列第一的恐怕就要数这裹挟着浓浓艾草香的青团了。

  大千世界,

  万般怜惜。

  吾心钟情,

  只此青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