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谅
有朋友到我陋室做客,才坐定,鼻子就有些夸张地使劲嗅了嗅,说:你家里有一种气息。是么?我也抽了抽有点过敏性鼻炎的鼻子。什么味儿也没有呀!
有的,肯定有的。朋友却很坚定。
你知道,每个人的居室都会有一种气息的,一种独特的气息,因为只有这种气息,才会使你如鱼得水,神闲气定,身心得以最大限度地放松。这也正是家的感觉。
我也颇赞同这种见解。好比劳累的我,如果躺在别人家的床上,我准保睡不安稳;而栽在自家的床上,要不了几分钟,就可能鼾声大作,进入黑甜的梦乡。这种情况或许用气息来解释,显得更加贴切一些吧。
临走,朋友才告诉我:你的家有书香和兰花相裹的气息,很别致,也很高雅。
我理解这是朋友过誉。但满满一房间的书,还有家人的那份亲情,我自感他道出的是一番真心。
这种气息既清晰,又迷离,时而游丝一般飘忽,若有若无;时而香雾似的浓郁,挥之不去。
出门在外,栖身星级宾馆,那一份豪华和舒适,虽不及居家温馨,倒也差强人意。可有一回,随同学到他亲戚家借宿,那一夜,睡得真不是滋味。
这是一个平常的,也相当干净的居室。老两口倒也热情,送来茶水,送来枕被。
被褥是拆洗过的,凑近了闻,还有一丝阳光的暖意和香气。
但这一晚,无法入眠。
总觉着这屋子里有一种气息,陌生的,浓浓的,压迫着我的鼻腔、喉管和心脏。我好困,脑子却十分清醒,是被那种说不出来的气息逼将出来的清醒。折腾了一宿,我昏昏沉沉,眼圈发黑,肩膀仿佛扛不住脑袋似的,人萎靡了不少。
老两口很关切地问这问那。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他们的热情关照。可我的怪模怪样依然引起了同学的关注。
他问我怎么了,是换了地方,睡不着吗?
我说,好像有一种味道,我有些受不了。
有味道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同学使劲嗅了嗅,鼻腔没有明显的收获,倒让眼神蒙上了一层迷惑。我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是他的亲戚家。哦,对了,小时候的暑假,他还在这里呆过一个多月。
难怪,他闻不出,或者说,他完全适应了这里的气息。
念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小伙伴,我们经常结伴上学。通常,我起得比较早,背着书包,啃着大饼油条,早早就到他家催他了。
他们家一个大屋子,用一块大木板隔成前后两间。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个,大概我那时尚幼,似乎他们对我也不避讳。
总觉得那屋子里有一种味儿,跟自家完全不一样。怪怪的,涩涩的,裹着一种温热的气息。三十多年之后,那种气息宛若就在鼻子底下,却仍无法说清。
我只知道,他父亲是位知识分子,不苟言笑,母亲是一个淳朴的家庭妇女,家里人话儿不多。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遥遥领先,蛮聪明的,可后来听说工作和个人生活却一直并不顺利。
他是否也感觉到了家里的那股气息,抑或完全适应了呢?
有一位发了财的朋友,精心装修了自己价值昂贵的别墅。
我也曾耳闻朋友对他的评论,大多颇有微词。
有一回,也因朋友相托,找他商量一点事。他当时满口允诺,之后几次催促,未有结果。
曾到他府上去过。呆了不多久,就被一种气息刺激得喷嚏连连。借故逃也似的离开后,那气息仍是令人难耐。
后来,我曾和几位朋友仔细回忆他家里的陈设,始终没找到什么异样,即便晃眼的金元宝四处点缀,摆得多了一些,似乎也不可能散发出什么味道来。
我也在猜测,是否他自己身上的什么气息在屋子里弥漫开来,让熟识他的人,也有些忍受不住?
挺有意思的是,也就是这位伙计,前些日子碰上了麻烦,问题的起因,居然也是因为居室里的气息。
他老婆出国旅游回来,就发觉这别墅里的异样了,然后也不给这伙计任何面子。在他和几位兄弟搓麻将的当口,开始了震天动地的狮子吼。那一番斥骂,那汩汩流淌的眼泪,让大伙儿不由得谴责这家伙忘恩负义的“偷腥”。
后来有人问他老婆,怎么一进屋就发觉了他拈花惹草呢?
他太太很得意:我自己家里的气息,我怎么不熟悉,你带一个人进来,和我的气息不对味,我立马就闻出个子丑卯寅来了!
气息,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功能,看来,真应该好好研究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