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太湖周刊

故乡的土地

  □曹友伦

  离开故乡整整十年了,但至今,我依然忘不了乡土。

  现在走在住宅小区的水泥地上,或者踩着卧室的木质地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感觉。双脚仿佛踩着云雾,一点不踏实。由此,我就会想起故乡,想起故乡的土地。

  乡村的土地就叫乡土。乡土,自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那种黄褐色的土壤,曾经餐风饮露了千万年,后来又被耕耘者的汗水日复一日地浸润着,这其中,也有过血和泪的飘洒……因此,乡土除了温馨,还多了苦涩。也因此,从乡村走出来的人,总忘不了乡土。

  如今,仍在重复日出而作的江南乡村已经不多见;从乡村走出来的耕耘者也已改头换面,今非昔比。因此,曾经被老农们视为吃饭家什的锄头铁耙也已生锈了,但乡村人始终没有忘记曾经的故乡。因为每天与乡土亲近,那醇厚的味道早已渗透到他们的血脉里去了。

  乡村,曾经在沉浮中生存。她有过辉煌,也有过苦难……在一个时期,有人把生活在乡村的农民称为乡下人,甚至还贴上了“乡巴佬”的标签,由此也就分出了城里人和乡下人的等级。当然,这其中经济收入的悬殊也是城乡差别的主要原因。但我们的国家始终没有忘记农村,决策者们提出了缩小城乡差距的宏伟目标。到今天,农民的生活水平明显提高了。

  如今的乡村,仍能看到田园风光,仍能找到安适宁静。为此,竟让城里人也眼羡起来。于是,城里人纷纷到乡村买房居住,就连好玩的旅游景区也建起了“农家乐”,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农家,但仅凭“农家”两字,稻花的飘香、清新的空气就扑面而来了。这样,人在“农家乐”中就真有了回家的感觉。

  我也住过“农家乐”,那种简朴随意的生活场景真和农家有几分相似。居室内的宁静安逸也让我有梦回乡土的感觉,但真实的乡村是怎样的呢?

  在无锡之南的太湖边上,有一个古老的小村,小村从东到西有一长排老屋。西边的老屋旁还流过一条小河,小河的出口就是太湖。

  整个小村都被绿色包围着,村前是竹林,村后是一大片桑园,桑园伸向远方。轻风拂过,绿涛涌动,大桑园仿佛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于是,村边小河中的水也变成绿色的了。我就出生在这个叫夏庄的小村里,小河边的老屋就是我的家。就在这小村的农家,我尝到了乡土的真实味道。那个时期的乡土味,其实并不是单一的,什么味都有,甜酸苦辣几乎都占全了。

  就说乡村的日出而作吧,其实乡村的作息时间并无定规。农忙时,村民们起早摸黑地整天泡田头是常态。这还不算,有时还要饿着肚子开早工,晩上干到天黑收工是常有的事。农忙时,还并不全忙在田头。稻谷上场后,脱粒也是从早忙到晚的事。小时候,我见到大人把稻穗脱粒,用的是脚踏脱粒机(俗称轧稻机)。脱粒时两人一机,当两人同时有节奏地踏着连动齿轮的木板时,机上带刺的空心圆筒就快速转动起来,操作者把捆扎的稻穗放在圆筒上,滚动着的尖刺就把谷子脱下来了。在这种人力机械结合的轧稻机上工作,人不但很累,有时不小心双手捧着的稻穗还会被卷进机中,有的人如果去抢拉稻子,手就会被滚动的尖刺刺伤。后来用上了电动脱粒机,劳作时就更得小心,纵然如此,伤人事件还是时有发生。稻谷脱粒时,不但噪声刺耳,谷场上稻尘飞扬,那尘埃飘到了小村的每一个角落,于是,小村就被浑沌包围了。

  乡村虽苦虽脏,但快乐也是有的。村民们在水稻田中除草总是弯着腰,很累,但有时也有惊喜,能拾到田螺。红烧田螺可也是一道难得的美味啊!还有在秋收后翻土,在湿润的泥土中还能捉到泥鳅。老农常把拣到的泥鳅放在卷起的裤管中。中午收工时,当有的村民鼓着裤管回家,脸上总会泛起灿烂的笑容,这或许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如今,我脑海中留存的乡土已经远去了。但有时在电视屏幕上,还能见到远方的乡土,但那乡土,已见不到老农锄地,听不到晒场上脱粒机的轰鸣了。田野,也变得更加广阔深远。

  在那广阔的田野上,蓝天上的无人机飞过,田野就被白色的烟雾笼罩了,那是无人机在给水稻喷洒农药;秋收时,也少见有人弯腰割稻的场景,只有联合收割机在田野上奔驰,机旁的管道中不停地喷泻出金黄的稻谷。最近更见到新华网报道,黑龙江省垦区农场种植户贾伟的水稻田中,秋收时居然用上了无人收割机。那机器在自动行驶、自动转弯、自动收割脱粒,竟然一气呵成;随后,无人驾驶的翻土机又进行深翻……

  此时,我仿佛觉得那波浪似的黑土在眼前涌动,心中不禁感慨:这乡土,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