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杨明洁 文 / 钦嫣 摄
6月5日上午，31岁的女患者从市二院重症监护室推出，10多个医生护士一路小心翼翼“保护”着她推往CT室，因为她身上戴着一个特殊的装置——ECMO。因重症胰腺炎导致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患者上了5天ECMO。为了评估她的肺功能，调整下一步治疗方案，她带着ECMO被转运去做CT。
作为守护患者的最后一道防线，ECMO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发挥奇效，甚至被看作“救命神器”，让不少危重症患者“起死回生”。“救命神器”到底有多神？记者进行了一番探访。
人工心肺，急危重症救治的“终极武器”
6月9日，在市人民医院心肺ICU，记者看到了两台正在运转的ECMO。“它是ICU里把守‘生死之门’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抢救危重症患者的‘终极武器’。”心肺ICU主任许红阳这样形容说。
使用ECMO的两位均是肺移植术后患者。在一位患者病床旁，放着一个体积并不大的设备，两条粗粗的管子分别连接在她的股静脉和颈内静脉上，管子里流动的血液一个暗红、一个鲜红。
ECMO被称为“人工心肺”，看着神秘，其实运作原理挺简单：设备中有两个核心部件——一个圆柱形的动力泵（人工心脏），它将患者因氧合不足的暗红色血液从股静脉泵出，流入一个菱形的装置中，这就是ECMO另一核心部件膜肺（人工肺），在这里血液经过氧合交换，增加血氧含量、排出二氧化碳，暗红色的血液就变为鲜红色，加温后通过另一管道回输患者体内。这就完成了ECMO的重要作用——它是一种体外膜氧合技术，代替人体的心脏和肺功能，用作急性或重症心、肺功能衰竭患者的生命支持。
许红阳进一步解释，ECMO的主要治疗方式有两种V-V-ECMO和V-A-ECMO，一种适用于肺功能衰竭，另一种适用于心脏功能衰竭及心肺衰竭。“选择哪种治疗方式，要结合病因、病情，正确的模式选择可对原发症起到积极作用，提高救治成功率。”
此外，它还具有安装相对简单、运行时间较长、体积小可移动的特点。这些特点使ECMO可以在手术室外的环境中安装，更加适合急危重症患者抢救。
今年新冠肺炎患者救治中，不少危重症患者最后在ECMO支持下“起死回生”，也让这项顶尖的生命支持技术一下子被世人瞩目，“它是代表一个医院、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国家危重症急救水平的一门技术。”市人民医院副院长陈静瑜教授带领的肺移植国家队，在武汉用肺移植救治了一位术前ECMO维持生命长达72天的新冠肺炎危重症患者，这是全球肺移植术前ECMO支持时间最长的病例。
传奇加身，ECMO近年来在各大医院推广开来。据统计，无锡目前拥有10台ECMO，包括市人民医院4台、二院1台、江大附院（原三院）1台、江阴市人民医院1台、宜兴市人民医院1台、惠山区人民医院1台、明慈心血管病专科医院1台，这个数量在江苏省地级城市中位列第一。由此可见，无锡ECMO技术无论是开展范围还是诊疗规模和水平，在省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团队协作，助力将患者从死亡线上拉回
2011年，许红阳赴法国进修半年主攻重症医学技术和管理，ECMO就是其中重要一项。在法国罗伯尔-巴朗杰医院，他见识到5台ECMO同时运转的强大实力。如今，他率队的市人民医院心肺ICU也做到了4台ECMO同时运转。
年肺移植手术量超百例的市人民医院是中国肺移植的主阵地，而肺移植病人大多数在术前就需要用ECMO来维持生命，等待肺源；还有的在术中需要在ECMO支持下完成手术。因此在肺移植中，ECMO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除了肺移植患者，ECMO还成功助力救治过高危产妇、暴发性心肌炎、溺水、重症肺炎等各类危重患者。2015年该院完成ECMO管理34例，到2019年这一数字攀升到109例，增长了3倍。2018年全国数据显示，市人民医院ECMO完成量位列全国第六位。
“ECMO是一个团队合作整体协作的模式，是由丰富的临床经验积累起来的。”许红阳表示，ECMO团队成员包括心胸外科、重症医学科、超声科的医护等，一支成熟的ECMO团队需要不断培训、模拟练习、积累实战经验才能保持专业水平和默契度。
医生是团队的大脑，无论是重症技术、重症B超、穿刺技术等，必须都样样精通。只有具备扎实的重症诊治基础，熟练的穿刺技能，强大的抗压能力，才能在争分夺秒间内让ECMO真正发挥作用。
护士是团队的眼睛和手。医生不可能一直待在病人身边，护士通过精准护理，及时把病人的情况反馈给医生。护理人员需要时时刻刻给ECMO病人进行呼吸系统、循环系统、胃肠道以及营养、抗凝管理、管路维护等方面的护理，每一个环节细致跟踪，才能将ECMO的支持功能发挥得更好。
每一台ECMO运转的背后，都是惊心动魄的时刻。ECMO团队必须24小时在线，不管是深夜、凌晨，只要ECMO启动，大家都必须在短时间内出动。6年前，扬州一位79岁的老院士因肺纤维化病情急转直下，许红阳带ECMO团队星夜赶到扬州为患者上ECMO，并连夜将其转运到无锡，患者在ECMO支持一周后双肺移植，第二天就撤下ECMO，如今耄耋老人能精神矍铄地参加院士大会。
5月31日晚7时多，一位暴发重症胰腺炎的女患者被转入市二院ICU，当时患者的氧合指数已经掉到60，生命岌岌可危。主任罗亮根据指证立即启动ECMO。团队成员迅速到位，一边预充管路、准备机器，一边在超声引导下完成血管穿刺置管，穿刺成功后快速连接ECMO，设置参数，镇痛、镇静、肌松，给予肺保护性通气……直到次日凌晨1时多，氧合指数上升到120，生命体征稳定，患者从死亡线上被拉回，ECMO上机战斗才结束。在ECMO支持下，患者肺功能慢慢恢复，10天后ECMO顺利撤下。
昂贵成本，高端武器不要“神化”
这种高端武器在救命的同时，也意味着高昂的使用成本。据市卫生健康委人士介绍，ECMO主机的进口价格为150万—200多万元，和动辄千万元的高端医疗设备相比并不起眼。但主要是耗材费用和高技术含量的医疗服务费贵，使用成本高。ECMO启动费用就要5万-6万元，主要是一个套包的耗材费用，包含动力泵头、管路、膜肺等。运行期间每天还要几千上万元，主要是ICU、用药、监测设备及医护人员费用等。统算下来，上ECMO一周的费用就要10多万元。而这些费用医保不承担，全自费。
上了ECMO，就相当于不计成本买时间跟死神赛跑。采访中得知，那位因重症胰腺炎上ECMO的女患者救治以来，包括ECMO在内医疗费用已经花费20多万元，医护人员和社会爱心人士为其募集了5万多元善款，但仍杯水车薪。
“不神化，科学看待这个‘救命神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从死亡线上救回的。”采访中，专家介绍，临床上一般建议ECMO使用时间不超过两周，可根据患者病情酌情稍做延长，但时间过长并没有积极意义。许红阳说，他们使用ECMO并最终生还的患者ECMO支持最长时间是10天。事实上，在新冠肺炎救治中，还是有一些危重病人即使上了ECMO最后仍然不治的。
一方面，ECMO仅是一种支持设备，而非治疗设备。市人民医院心肺ICU副主任医师姜淑云说，ECMO是一种体外生命支持设备，可以短暂替代患者的心肺功能，等待患者自身心肺恢复。“主要是让患者自己的心肺得到休息，为生命赢得时间，但对原发病并没有直接治疗作用。最终的痊愈还要靠患者自身的修复能力和有效的药物治疗。”
另一方面，ECMO万一使用不当或管理不到位，可能产生严重的并发症。“ECMO虽然能替代心肺功能，但它毕竟是非生理的人工装置，这项技术需要专门的严格管理，管理不好就可能产生一些并发症，仍然无法挽救患者生命。”姜淑云说，比如为了防止血液在体外循环的管路中凝结，需要应用肝素抗凝。一旦产生血栓，不但膜肺要更换，产生更高的使用成本，对患者更是有致命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