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太湖周刊

寻找菖蒲

  现在的人过节,讲究个仪式感。

  母亲读书少,不懂这种词汇的意思。但在我的印象里,每到过节时母亲都会精心准备各种吃食,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最不懂仪式感意思的人,却一直恪守老话——过节就要有过节的样子。

  母亲说,“穷苦人家做不成讲究人,但要努力做到有样看样,别人做什么自己也跟着做”。端午节,母亲会做小麦粑,还要买点绿豆糕、鸡蛋糕,当然也少不了她亲手包的粽子和早早准备好的咸鸭蛋。看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母亲会心一笑:“自家有,孩子就不馋别人家的。”

  除了吃食,端午节还有个重要的仪式,就是把菖蒲叶和艾蒿捆在一起,挂到大门边,防疫驱邪。我们吃完糕点,母亲便让我带姐姐去村头的几口池塘寻些菖蒲叶,并在路边割些艾蒿来。

  闻听此言,我一拍小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个人就能搞定。”可母亲一定要让姐姐跟我一起前往,并再三嘱咐姐姐带一根长点的竹竿。那是母亲担心我万一不小心滑到水深处, 姐姐好及时把竿子伸过去拉我回来。

  村里有三口池塘长过菖蒲。早去的人会拔岸边粗壮的菖蒲;晚去的人只能挽起裤脚下水拔。因为我们在家吃完糕点再出来,总比别人晚一步,只好下水去拔。而这正是我最乐意的——总算有个下水玩耍的机会。我总以要找一棵最壮的菖蒲为借口,好在水里多闹腾一会儿。姐姐在岸边催我上去,甚至伸出竹竿。我闹够了,便拔出在岸上就看好的那棵最壮的菖蒲,小心翼翼地,生怕它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割艾蒿是件简单的事。回去的路边就有,姐姐拿柴刀砍几根便是了。到家后,我们将菖蒲和艾蒿用绳子绑好,交叉挂在大门的两边。老屋的门边有两根硕大的铁钉,是专门请铁匠打的,平时挂一些雨具,端午时节则挂菖蒲和艾蒿。

  孩子只要肚子不饿,就爱撒欢闹腾,闹腾够了,人也就长大了。寻找菖蒲,这样的闹腾留给了我无限温暖而美好的记忆。

  长大后,回家过端午节。吃罢糕点,我想带孩子一起去寻些菖蒲和艾蒿。

  艾蒿还是随处可见。我顺着儿时的记忆去寻找菖蒲。我曾多次拔过菖蒲的两口池塘已经被重新挖过,塘边都用石块砌了,完全没有菖蒲的影子。我想去另一口叫贱塘的小池塘碰碰运气。这口池塘以前是村民们扔死鸡、死鸭、死小猪的地方,一到热天就泛着臭味。没人愿到这口池塘去拔菖蒲,所以这里的菖蒲长得最茂盛。如今,年轻人都不在村里,老人们很少养鸡鸭猪,更不会再把死的家禽家畜扔到贱塘去。贱塘不再贱了。

  远远看去,小小的贱塘里像是长满了一塘的菖蒲,我甚是欢喜。可转念一想,这么多的菖蒲怎么没有人拔呢?走近一看,池塘一边长的是蒿芭苗。蒿芭长成后,这里是全村人的一块菜园。池塘的另一边长着极像菖蒲的毛蜡烛。我折了一根,完全没有菖蒲的芳香味。我们绕池塘走了三遍,没有发现一棵菖蒲,甚是纳闷,孩子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无菖蒲,只有艾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刚从贱塘回村,我们就听到有人叫卖:“卖菖蒲艾蒿啵,3元钱一对哟……”我们循声跑去,买下一对,菖蒲和艾蒿用小红绳绑着。

  新屋门口没有钉子,只好把菖蒲艾蒿斜靠在门边。孩子们再次闻了闻,说有股香气,便没趣地找我要手机玩了。

  □王玉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