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太湖周刊

煤油灯

  □吴仁山

  几天前,我与老伴整理旧物时,在家中储物间的角落里,竟然发现一只未曾拆掉包装盒的玻璃罩煤油灯。见此,我便想起小时候家中使用煤油灯的日子。

  上世纪五十年代,老家东亭还没有通电,煤油灯可谓家家户户的必备品。我家的煤油灯是爷爷和父亲做的,“主体”是一个玻璃药瓶,在药瓶的塑料盖中间打一个洞,插进一根细铁管子,在细铁管中间穿一根用棉花搓成的灯捻,再往瓶中倒入煤油。这样,一盏小巧玲珑、其貌不扬却很实用的煤油灯就做成了。如此简陋的灯,我家常备有三四只,除了夜间照明,我们兄妹几个做作业时最派得上用场。

  记得小时候,每天夜晚一片漆黑,偌大的村庄里,只瞧得见每家每户屋内煤油灯发出的微弱之光。煤油灯陪伴了我整个童年。每天放学后,我们兄妹几个要先赶到田野上割回猪草,然后才开始做作业。此时已近黄昏,家中较暗,我燃起两盏煤油灯照明,加上姆妈做夜饭时点的灯,家中看似“灯火通明”。那时候作业并不多,往往半个多小时便能草草做完,接着就是全家人聚在灯下吃晚饭。这时要吹熄其他的灯,只留一盏,主要是为了节约煤油。

  在我的记忆中,平时煤油灯被点燃最久的,就是吃好晚饭、灶房洗涮停当后,姆妈坐在灯下纳鞋底的那段时辰。我们一家七八口人的鞋子都是由姆妈纳好鞋底,然后到街上交给鞋匠做的。因此,除农忙季节外,平时夜晚姆妈总会坐在灯下纳一两个小时的鞋底,这是很耗费煤油的活计。有好几次,我看到灯里没油了,甚至灯线都快烧完了,就赶紧提醒正在专心致志纳鞋底的姆妈。这时,姆妈总会利索地往灯里添上油。倘若灯线快烧没了,姆妈则从漏着棉絮的旧褥子里,随手抓出一点棉絮,用手扯成长条搓成细细的棉条,把它慢慢地穿入灯芯,用纳鞋底用的锥子往里一戳,再从另一头挑起,放入煤油灯中盖好盖子,火柴一划一点,煤油灯便即刻重放光芒,姆妈则继续纳她的鞋底……

  关于煤油灯,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就是在寒冷的冬夜,我们兄妹几个做好作业、吃好晚饭,围坐在煤油灯下,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爷爷讲述《西游记》《水浒传》和《三国演义》的故事,一边在冒着火星的脚炉里爆黄豆、蚕豆,然后抢着吃的场景。这是我童年时代最温暖、最幸福的时光之一。

  后来,我家在附近商店购买了一盏带着玻璃罩的煤油灯,它可以用开关调节火苗的大小,很受全家人喜欢,这在当时算是奢侈品,因此平时很少使用,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点燃。这种灯没有自制煤油灯好用,点燃前必须先拿掉玻璃罩。有几次,我们兄妹不小心打碎了玻璃灯罩,而灯罩不仅价格较贵,还不易买到,用“裸灯”又怕被别人家笑话,于是干脆弃之不用了。再后来,家里用上了电灯,煤油灯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如今,每到夜晚,城市灯火辉煌,一片绚丽。但伴随我孩提时代的煤油灯,特别是那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的火苗,终将是今生抹不去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