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太湖周刊

红米、蟹渣酱里溢诗香

  □菜根廖兄

  半个多世纪前,生活虽然艰苦,倒也不乏美食可以一饱口福,营养人生。红米便是一种。

  我说的红米,可不是现在市场上的精品粮,煮饭熬粥都香糯可口的血糯米。当时,我们所在的农场,口粮以麦槎子(一种用大麦轧成碎米状的粗粮)为主。大概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无法消化,许多人会把麦槎饭原封不动地“拉”出来。农场照顾我们,想方设法搞来些红米煮饭吃。红米是一种粳米,煮出来的饭又硬又燥,如被风吹凉,米粒便宛如细石,越发难以吞咽。但它已算是搭配供应的细粮了,一个月也只能吃上几次。

  辛勤劳作的日子久了,渐渐地,又硬又燥的红米饭,居然会成为我们越嚼越有劲道的美食!当然,还有一个主要原因——熬饥。红米也被用来煮粥,在食堂大锅里,用煤火慢慢熬煮,特别黏稠、香糯、有韧性……为此,我创作了一首小诗《比》:初吃红米饭/吃一口咽三咽/今吃红米饭/倍觉香还甜/初挑粪一担/一步三晃粪四溅/今日赛似挑花篮/欢歌满路撒。不久,又写了首《红米粥》:颗颗硬邦邦的红米/在煤块焚烧的大铁锅中/不停地翻滚、熬煎/于高温的洗礼中骤变/煎熬成了一代新人青春的营养美食/散发出香糯酣甜的芳香/壮美了一代新人激情燃烧的岁月……这样一些反映农场生活的小诗,陆续登上当年的《无锡日报》《盐阜大众报》《兵团战士报》。由此,我在队友中,居然有了个“诗人”的雅称。

  之后的岁月里,我还在窑厂当过窑工。当时借住在老窑工大结爹的一间几平方米的低矮茅草屋(废弃的灶间)里。窑厂没有食堂,劳作过后得自己烧饭吃。

  房东大结爹,曾是解放战争渡江战役中的支前模范。他为人善良敦厚,见我辛辛苦苦制砖一天后,没什么菜下饭,总会隔三岔五地送点自种自腌的菜或者萝卜干过来。有一天中午,他端来一大碗黏乎乎散发出浓浓蟹腥味的“蟹渣酱”,让我尝尝。他说,这酱特上口,鲜得很,就是味重了点,但就饭,绝对是好吃得没法说。“像我们这些苏北老乡,吃蟹渣酱,都是吃上了瘾的,一蘸上点,就不想放下筷子了。你们城里人不一定吃得惯,没关系,吃不惯还给我便是。”

  我这个人就喜欢尝个新鲜,谢过大结爹后,当场用蟹渣酱当菜就饭,果然有一种从来没品尝过的咸鲜味,使我胃口大开,两大碗麦槎子饭很快就下了肚,又破天荒地添了半碗,风卷残云地消灭了。晚餐用蟹渣酱就玉米碴山芋干粥,也比往常多吃了一大碗!嘴一抹,口中念念有词就是一个“爽”字。吃过蟹渣酱,便真有了“打我三个巴掌也不会放下筷”的感觉,脑海里也灵感潮涌,作诗吟道:感恩大结爹/勤俭长慧眼/海滩拾美味/生活添香鲜。

  后来,大结爹教会了我腌制蟹渣酱的方法。他先是带着我,于休息日同去赶海,潮水退去时,海滩上尽是到处乱跑着的小蟛蜞,用他自制的竹竿小网兜,眼疾手快地把一只只蟛蜞收拾到大网袋里带回家后,洗净蟛蜞身上的沙泥,放进石臼内,快速用石杵将其捣碎,或放在砧板上用锤子锤成泥,再装进日常用的陶瓷瓮里,加入适量捣碎的蒜、葱、姜和盐、高度土烧酒,在瓮口盖上荷叶或大菜叶,用绳扎紧,涂上厚厚一层泥巴密封……一个月后揭盖,一罐特香鲜的蟹渣酱就成了。当然,如果酿制时间再长一些,味道会更美。

  1978年,我荣归故里工作,也把蟹渣酱的制作工艺带回了家,并会专程到海鲜批发市场买几斤鲜活的小蟛蜞,制作蟹渣酱,用来蒸盐卤豆腐。这也成了一道我独家的价廉物美、肥而不腻、柔软滑爽、香鲜出奇,令人一尝就不想放下筷子的特色美食。每当此时,我又会想起大结爹:海边拾得小蟛蜞/不费分文制海鲜/蟹渣酿酱成极品/香鲜日子赛神仙。

  啊,会过日子的像大结爹般的平常人家,日子总会是鲜香的,也不乏诗情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