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小城的腊梅,在元旦前后就开了。每年初闻腊梅花香时,总会有些迟疑,不敢相信似的,一定要停下来,站在那儿四处看看,等到发现那一枝枝腊梅蓓蕾初现的样子,才放下心来,仿佛探听到一个重要消息,心情也会因此飞扬起来,持续好久。
我家的瓶插腊梅,多数时候是妻子剪来插上的。入冬后,总会在某天下班回家打开家门的那一刻,闻到一股腊梅花香。浓醇的花香,是有治愈效果的。我会悄悄地将那瓶放在客厅的腊梅,拿到我的书桌上摆着。妻通常并不计较,会再去剪一些来重新插一瓶。我家自养的那盆腊梅则放在楼上的走廊里,它的枝条也是经过细心修剪的,已经有了一些模样。
很喜欢汪曾祺的文字,很喜欢他笔下的花草。他在一篇回忆文章里,写过他少年时在自家院子里折腊梅花枝的事情。那是每年腊月的时候,他爬上院中的那棵腊梅树,在两个姐姐的指点下,去折花枝。折下的腊梅花枝,有一些修剪过就插在瓶子里,也有一些花骨朵,配上红色的天竺果,被他用细铜丝串成珠花,送给家中的女眷们。汪曾祺家的四棵大腊梅,是檀心腊梅,花心是紫红色的。我家的那棵小腊梅树,是素心腊梅,花瓣和花心都是纯正的黄色,很好看。
春节前后,梅花开了。梅花比腊梅花更耐看一些,花色有鲜红、豆绿、雪白多种,各有各的韵致。红梅映雪,颜色分明,它们在冷与暖之间,散发着这个季节独有的馨香。绿萼梅适宜简单疏朗一些,配上一块透漏瘦皱的太湖石,就画意十足了。白梅,应放在窗前,在月色空明的夜里,或是雪光映进室内的时候看,月白、雪白、梅白,便是不同的风景,不同的心境了。
每年春节的时候,我都会去山间寻梅花,然后折一些梅枝回来,修剪插瓶。我也会留意那些赏梅胜地的花讯,等到梅花相继开放的消息传来,我心里总有一些慌慌的,我知道那些可以插梅花的日子,就要过去了。
汪曾祺在文章中说,曾见一幅旧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在我看来,那些插了梅花的日子,是诗意的,充盈着新年将至的期待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