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红蕾
自从拥有记忆一直到现在,天空是我的热爱。我常抬头仰望,让目光去追寻花样繁多的云彩和璀璨的日月星辰。
小时候与大运河比邻,我会坐在河畔凝望云卷云舒,感觉天空就是巨大的图画板,白云在上面时而奔腾如马,时而矫若游龙,变幻莫测令人着迷。每到晴朗的黄昏,它们突然被赋予了色彩,绯红的、粉色的,在粼粼河水的映照下分外鲜丽。也有些安静时刻,它们化身为一朵朵“棉花糖”,气定神闲地飘过附近的林梢和竹园,像个安然来去、斯文有礼的客人。多年以后,第一次坐飞机的我有了近距离端详的机会,又觉得它们绵延如一望无际的雪地,那么干净、纯粹,恨不得飞过去留下最初的足印。
如果把云彩比作常常相见的伙伴,那么天空中的其他景象便是偶遇的贵人了。大二那年,在太湖边小住的我与月光来了次亲密接触。那晚,我安坐苍鹰渚等待月亮升起。正好旁边有位男士在钓甲鱼,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暮色降临,我心里盼着他早点离开,从而静享一个人的天地。不知过了多久,月光洒满湖面,他终于起身,说不能再陪我了并叮嘱“安全起见尽快离开”。我嘴上答应却一直伴月至深夜,融入苏子笔下“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的意境,耳畔回荡着吉他大师安捷罗斯的名曲《月光》,感觉一个个柔弱的音符在霜似的天空中漾动……归程时我发现四周林木森然,草叶时不时猛烈摇动似有动物穿梭其中,这才领受了那位男士的好意与关怀。从此,当我再与朗月相遇,总有一份淡淡的温暖自心底油然升起。
工作后迷上游山玩水,我得以亲近太阳和星星。曾在高山之巅遇见辉煌的日出,为收藏那些珍贵时刻,我写下这样的文字:太阳这个顽皮的孩子从云海中一跃而起!接着,那轮鲜红的火球越升越高,戴着她的金冠华冕、穿着绣金镶钻的凤袍,以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仪俯瞰着下界,慷慨赠送着万事万物赖以生存的光和热……也曾在沙滩目睹壮丽的日落,凝望温柔的夕阳一点点地沉入海平线,天地在一瞬间暗淡下来,凉意立刻随风而起。我静静伫立,莫名的伤感蓦地袭来;转念一想旭日仍会东升,年轻的心重又喜悦起来。星空则撞到过若干,印象最深的一次发生在黄山天海。那日凌晨四点醒来,我不经意地走到户外,被扑面而来的满天星斗震惊了:仿佛一颗颗玲珑剔透的钻石,挂在丝绒般的天幕上熠熠生辉,好像等着我伸手去摘似的。我凝神屏气,一种浩瀚、庄严的宇宙之美于顷刻间攫取了整个身心……
及至中年,我又对天文萌发了热情,借由纪录片“翱翔”在星云、星系、星座之间,乐此不疲。我意识到,看上去美好的月亮因为缺乏大气层不仅暴露于强烈的宇宙辐射中,而且对砸过来的各类星体毫无抵御能力。更要命的是,没有大气声音无法传播,在月亮上用嘴巴说话根本听不见,弹奏乐器也发不出任何声响,那该是个多么死寂的世界。每每想到这些,再看天空便觉得自己非常幸运。高远的大气层,仿佛一个保护罩和助力器,将地球呵护成一个美丽多姿、生机勃勃的家园。尽管人类之间摩擦不断、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然而回到生命的根本,我们总是沐浴在某种母性的光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