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芳

　　一本好书会引出另外一本好书。阿根廷国宝级作家、诗人博尔赫斯的《七夜》，便是真格基金联合创始人王强的专著《读书毁了我》引出的。王强在他的书中专门以《博尔赫斯的夜空》一篇介绍博尔赫斯以及他的名作《七夜》。王强写道：“世上有些书卒读一遍尚觉其多，而有些书每读一遍仍嫌其少。博尔赫斯这部百余页的小书即属后者。”他又称，“博尔赫斯是一束光，然而他本人却无法以自己肉体的眼睛来检视光明。《七夜》是一束光，虽然它的文字是被暗夜一样浓黑的外封与书题包裹着。”

　　这激起了我极大的兴趣，迫不及待地网购了《七夜》。这册小书装帧简单素雅，不足两百页，包括七篇文章，分别为《神曲》《梦魇》《一千零一夜》《佛教》《诗歌》《喀巴拉》《失明》，均为1977年夏天博尔赫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所作的七篇文学讲演稿。我心想，这样的小书，适合放在包里，信手翻阅。

　　今夜无事，闲坐灯下，我翻开这本看起来浅淡的小书，没想一起头就收不住，栽进了博尔赫斯用诗一般行云流水的语言和天马行空的想象编织而成的绮梦中。一口气读完，心头还久久萦绕着难解的情愫，既想回头漫溯再读一遍，又蓦地涌出很多想表达的欲望。

　　博尔赫斯天纵奇才，一生酷爱读书，掌握英、法、德等多国文字，作品涵盖散文、随笔小品、诗歌、文学评论、翻译文学等多个文学范畴，曾长期担任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坐拥九十万册各语种的书籍。因此，他的讲演文稿充满旁征博引、信手拈来的掌故趣事和清奇睿智、别出机杼的观点论断，让人有在深沉澎湃、汪洋肆意的大海中航行，时时有能偶遇璀璨星空的感觉。博尔赫斯称他自己为一个“享乐派读者”，他是“在书中寻找震撼的”，而我，无疑在《七夜》中获得了无上的享乐和震撼，这，在以前从未有过，在以后，必定会转化为激励我向未知世界进一步探索寻觅的兴趣和勇气。

　　书名为《七夜》，七篇文章中有三篇涉及“夜”这个主题，全书似笼罩在晦暗而神秘的夜色之中，博尔赫斯行走在浩瀚无垠的知识时空中，用从夜空中采撷来的星星、宝石、贝壳，妙手构造了奇幻旖旎的梦境。想象一下但丁的诗句：“在我们人生道路的中央，我走进一片幽黑的森林。”对于我来说，恰如在人生半途，意外走进了一片幽黑深邃的森林，从中体验到无穷尽的美感和一种短暂的永恒感。

　　博尔赫斯从小高度近视，到晚年几乎失明。他获得了上天的恩赐，但两个恩赐是相互冲突的：很多的书和夜晚，却不能阅读这些书。但博尔赫斯认为，失明只是一种并不完全是不幸的生活方式。像古代先贤一样，博尔赫斯“屹立在失明之上”，安然享受着失明的“恩赐”，将屈辱、烦闷、不幸等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转换为艺术的黏土和材料，创作了大量彪炳史册的杰出作品，有如一束璀璨的光芒，照亮文学的天空。我愿踯躅在这苍茫而迷人的夜色里，仰望星空，孤独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