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太湖周刊

春天从梅园开始

  □张颂炫

  “春天从梅园开始”这句话,对于无锡的物候条件来说,概括得非常准确。虽然梅花的盛花期要到阳历二月底三月初的雨水时节,但是立春前后,梅园便开始焕发生机了。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梅树,一一醒来,舒展开妙曼的身姿,枝头缀满豆大的花蕾。最能吸引眼球的是绿梅,花蕾染成的一树隐绿,若有似无,比起盛开时的满树花儿,更加耐人寻味;红梅的花蕾是赤豆色的,在阳光朗照下,色泽异常娇艳;白梅的花蕾呢,远看似乎跟红梅无异,走近方才清楚,鼓胀的花蕾间,似有点点碎雪。梅林中,总会有那么一两棵梅树,已经爆出几点早开的花儿,引得“摄友”们在那里徘徊、观察、取景。看到这样的情景,即便迎面吹来的风还带着凛冽寒意,人们也知道,春天近了。

  说起来,梅园已有百年的历史。资料记载,1912年,无锡民族工商业巨子荣德生先生“计划社会事业,决定在东山购地植梅,为梅园起点。明年二月,先种一千三百棵于中段天心台一带。”1913年,购地一百五十亩,计划“数年种梅三千株,其他花木,四时不谢。”1914年,建造了香雪屋三间,至此,梅园粗具格局。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又陆陆续续建成了诵豳堂、揖蠡亭、荷轩等。这些景观,散落在梅园的山坡、泉流、水塘、梅林之间,构成了一幅浑然天成的山水图景,使得梅园成为独具个性的江南园林。和一般的私家园林不同,梅园秉持开放式的理念,十分注重它的公众性。这在当时,应该说是体现了一种时代精神,即民族企业家具有的“实业报国”“回馈乡梓”的情怀、气度和胸襟。

  抗战期间,梅园毁坏严重。抗战胜利后,荣德生先生决心重修梅园。身在上海的荣德生先生,在这一时期曾遭匪徒绑架,荣家前后耗费60万美金才将其赎回。加上恢复生产、扩建企业,资金上是非常紧张的。即便如此,梅园的修缮工程始终没有停止。荣德生先生在他自传性质的《乐农自订行年纪事》中写道:“回想三十年前辟园植梅,今日竟成苏省名胜,初非意料所及……游客之外,车夫、船妇及吃食摊贩,远道而来贸易者亦不少。楠木厅前,几类小市集,虽觉不甚雅观,但附近贫民得借以营生,亦可喜也。”“入春以来,游客如云,各地前来春游者过于以前,铁路特挂游览专车,地方商业受游人引起繁荣者不少。元宵后,梅花盛开,如霞蔚云蒸,加肥以后,茂盛不少……”新中国成立以后,梅园虽然有所扩建,增加了一些新的景点,但是,现今展示在我们面前的梅园,基本保持了荣德生先生创建时的原样。老无锡人赏梅,也还是习惯于走“老法头”里的那条线路:从老的梅园大门口出发,经香雪海、揖蠡亭、清芬轩、楠木厅,到远香馆,再至开原寺。

  无锡人是有梅园情结的,几乎人人自小就有游梅园、赏梅花的经历。我在这方面的记忆,停留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其时,正值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学校组织我们去梅园春游,家境好一点的,能够备些饼干之类的点心;次一点的,带上大饼油条,或自家制的面饼;更差的,只能带上两个饭团团。孩子不识愁滋味,跟着老师游逛时,该吵的吵,该闹的闹。一圈走毕,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将带去的食物一扫而光。每个人游园看花都有自己的感受吧?回想那次,我只觉得,人太多了,挤得要命,我怕被冲散,心里很紧张,至于梅花种种,就茫茫然印象全无了。成年后,有次聚会的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这件事上去了,有一位同学被问及时,只淡淡地说了句:“有什么好玩的,就是穷。”

  现今的梅园,已经成为中国著名的赏梅胜地,种植梅树五千余株,还有两千多盆梅桩,品种之多、姿态之美,令人叹为观止。踏青赏梅,也已成为无锡的一个文化符号。赏梅时节的梅园,可以用人气爆棚来形容。从香雪海经清芬轩,至远香馆,到开原寺,一路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明亮温煦的阳光下,白梅似雪,红梅如霞,绿梅凝碧,人们仿佛泅泳在梅花的波涛中。这里是欢歌(老年业余合唱队在路边亭子里高唱《在希望的田野上》),那里是笑语(年轻男女在梅花丛中拍照,赶上蜜蜂来凑趣,引发一片笑闹声);孩子们更是有趣,有的在人堆中乱窜,有的追逐嬉戏打闹,有的不小心放飞了手中的气球,眼泪汪汪地看着它飘向蔚蓝的天空……人们忘情于梅花海中,感受到世界是如此的光明,时代是如此的美好,生活是如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