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忠
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秋风不燥。简单午休后,我沏了杯茶,半卧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读着余华的《对话》。妻子在厨房里安静地给我做着石榴汁。突然,她冷不丁转过身来问:“老赵,你好久没去江阴了,要不要去看看丈人丈母娘?”“现在吗?”我有点小小的诧异。“是的,不就一个小时嘛。”她试探着笑问。“好,那就去吧!”压根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妻子非常开心,一阵风似的收拾好了带给老人的东西。
难得一次,说回就回。到江阴长泾时,天色尚早。一进门,妻子便和丈母娘回屋,她俩自有说不完的话。我和老丈人则坐在外面,一边闲聊,一边耐心地挑拣他刚从菜地割回来的韭菜。就这样过了十多分钟,不经意间我一抬头,发现在离我十多米远的出租屋门口,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倚着门,愣愣地朝我们这边看。老丈人告诉我,这个小男孩和他父母是贵州人,租住过来还不到两个月,他爸爸经常出差,妈妈一个人在家带他。
小男孩把手指放在嘴里,远远地站着看着我们,表情有些陌生,还有些胆怯。我微笑着和他说话,小声招呼他过来。小男孩站在那里,依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笑望着我。
我对老丈人说:“爸爸,您去拿一个苹果给他吧。”拿了苹果的小男孩转身跑进出租屋。不一会儿,从出租屋里推出一辆儿童玩具车,在门口原地打转转,轻声地自言自语:“开汽车喽,开汽车喽!”随着我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讪,他和我的对话渐渐多了起来,离我也越来越近了。一个没留神,他又从家里推出来一辆更大的玩具小轿车,径直推到我面前,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叔叔,你和我一起玩啊。”这时,小男孩的妈妈从出租屋里走了出来,笑着对我说:“不好意思,小孩子吵到你们了。”说完就拉着孩子往回走。很快,从出租屋里传出小男孩的哭声。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又像我刚看到他时那样倚在门框上,远远地、愣愣地看着我。
看着小男孩因哭泣而轻轻抽动的身体,再看看停在他面前的那辆玩具小轿车,我放下韭菜,洗干净手,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拉住他的手说:“来,小朋友,叔叔陪你一起开小汽车。”我把他抱到小汽车的驾驶座上,刚坐好,他就对我说:“叔叔,要系好安全带的。”“对,你真棒,坐汽车一定要系好安全带。”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赞许道。然后,推着他乘坐的小汽车四处溜达,一路嬉戏。直到落日西沉,小男孩依旧坐在玩具小汽车上不肯下来,嘴里开心地嚷嚷着“系好安全带,系好安全带”。
茶余饭后或者休息天,我喜欢在小区里走走转转。日子久了,自然和小区里一些人熟识起来,其中有位老太太,她一头白发,佝偻着背,拄着拐杖,在我印象中,似乎不论什么时候下楼,都能在小区的某个地方遇见她。老太太慈眉善目,每次遇见,都会停下脚步和我打招呼。一来二去,尽管彼此不知道姓名,但我也从最开始的向她招招手,到后来停下来陪她说说话聊聊天。有一次,我外出培训学习了半个月,回家后的某个周末早晨在小区跑步,刚跑了一圈,就看到老太太挎着一个小花包,独自一人在人行道上慢慢悠悠地走着。快跑到她身边时,我和她打了声招呼:“老人家,早上好!”一见是我,老太太急道:“啊呀,我好多天没看见你,急死了,还担心你是不是搬家了。”她拉着我的手,有点激动。我扶着她走到不远处长条凳上坐下。“前些日子,我家老头过八十岁生日,我给你留了一只寿碗,还有寿面、糖果。”说着,她把拐杖放到一边,颤巍巍从小花包里把这些东西掏出来,“这些天,我天天拿着包在小区里等你,就是一直看不见你啊!”因为说话有点急,她有点气喘。我轻轻拍着她后背,看着眼前的寿碗、寿面和糖果,眼眶湿润,除了一迭声“谢谢,谢谢”,竟语塞得说不出别的话来。如果我母亲在世的话,现在也是她这个年纪了。拉着老人的手,我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暖和疼爱。
我每天清晨雷打不动地到家旁边的金匮公园跑步,途中会经过贡湖大道两侧人行道口。七点多锻炼结束返回时,都会看见交通协管员在疏导交通。也许是我在道口出现频率高,又经常是汗水淋漓的模样,一位协管员记住了我,每次看到都会向我挥手打招呼。出于礼貌,我也会朝他挥挥手,偶尔走近时还会道声“你好”。上周的一天早晨,我跑完步经过人行道口,照例朝他挥挥手准备离去,他突然叫住我:“不好意思,我想告诉你,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值勤。本来昨天是最后一天,但昨天没看见你。想着和你打个招呼再走,就又多待了一天。”我一脸惊讶,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近三个月的时间,尽管以挥手微笑的方式和他打了无数次招呼,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他说话。这位交通协管员是安徽人,一只眼睛有点残障,家中兄弟姐妹四个,他排行最小。“我老母亲刚查出了不好的病,她平时最喜欢我,我要回家好好照顾她。”说这话时,他显得有点腼腆,黑黝黝的脸庞写满诚意和朴实。
我们生活在这座城市,大家素昧平生,每天行色匆匆,擦肩而过。有时,我们会抱怨人世间的人情冷漠、人心难测,但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像阳光一样去温暖它,也许就会发现,其实,这个社会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深情,充满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