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颂炫
江凤鸣是诗人,他在部队当兵时,就在军报上发表过诗作。现今,当他用这管摇曳生姿、丰富多彩、优美抒情的诗笔来写散文时,便有了这部有着诗意书名、诗性文字的散文集《守一袭蓝色入梦》。从审美的角度去看,这部散文集富有艺术性,具有感染力,跟传统意义上的美文贴得很近。
在新时期文学中,散文的成就是非常突出的,它依托的平台,主要是报纸副刊和杂志。因此有了“报纸副刊散文”和“杂志散文”这两种类型的散文。前者是报纸副刊上的主角,篇幅短小精悍,“螺蛳壳里做道场”,易于上手好驾驭,自有精妙之处,但是,限于篇幅,很难展开,因此,有一定的局限性。后者的特点,大体体现在余秋雨式的散文上,从创作难度上来说,要更大些。加上杂志上的散文不仅要受到时间、空间的条件限制,更主要的是它成了配角,从而大大增强了发表的难度。江凤鸣的散文创作,走的恰恰是弃易求难的“杂志散文”路子。
这跟他具有深厚的生活积累有关。江凤鸣出身于军人家庭,父母亲都是军人。他自小生活在山东一个叫阜安的滨海小镇上,也时常回到爷爷奶奶居住的那个叫作七里岚的小山村。他是长子,小小年纪就担负起生活的担子。从他懂事起,到十六岁参军之前,他经历了许多事情。在学校里,他既是品学兼优、酷爱读书的学生干部,同时也有“离经叛道”的言行,因此,他的生活经历是丰富的。他有很强的求知欲和动手能力。为了解决家里的“吃菜”问题,他搞起了菜园子,也招致了邻里矛盾,这让他看到人情世故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家里房子小,他便用土砖块垒起一间四平方米的小屋,从此,他有了自己的卧室和书房。晚上,在一盏小小的油灯下,他读了不少书。他是个有经纬的人,十四岁就知道谋划以后的生计,跟着中医学针灸……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小镇上的温情、小镇人的诚实、小镇上人性的光辉,温暖了我的一颗童心。它所闪现的光芒,灯塔一般引领了我以后几十年做人的前程。”十六岁参军,他去到北国,这中间的故事就更多了!转业后,因为他母亲是江苏人,他也成了无锡市民。进厂后,这位部队里的老兵,从一名普通钳工干起,做到企业高管,之后又调到机关工作。他在《守一袭蓝色入梦》中的《我的窗下菜园》里,这样写道:“从东海边,到塞上,再到江南,这大半生我走过很多地方。” 这样的经历和履历,无疑为他的散文创作打下了厚实的生活基础。他又是一个酷爱读书的人。他读过的中外文学经典作品,如果列成一张书单的话,那是很长很长的。丰富的经历以及“读万卷书”的勤奋与参悟,都是写好散文的必备条件。对于一个依靠“经验”来写作的作家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呢?
《守一袭蓝色入梦》中的散文,篇幅大多较长,其主要特点是:以作者亲身经历的故事作为叙事主线,使其有着很强的可读性,避开了散文常常会有的空泛性;在叙事过程中,很自然地将自己深切的感受,通过修辞手法来加以表现和表达,在状景、遐想、抒情方面都做得比较好。《暴风雪里的军人脚步》,以回忆的形式,讲述了父亲、母亲和他在各自从军路上于北国暴风雪中发生的三个故事。在这里,我选择他写母亲的章节来作些介绍。那年,他母亲才十七岁,从军政大学毕业后,随三野的部队来到胶东海滨,驻守在海防线上。当时部队的条件比较困难,他母亲和几个女兵就住在老乡家中。在一次去海防哨所巡诊时,下起了大雪。他母亲和战友小姬——两位刚刚从大城市毕业的新战士,先是掉队,接着又迷路了。“天黑了,我们还在风雪中跋涉。暗夜里,远远的狼嚎声,让我们感到既害怕又绝望。小姬带着哭腔问我,我们不会冻死在山里吧?我想广州的妈妈了。我没有回答她。我比她早参军一年,我要拿出大姐姐的样子,装得比她坚强。”后面的故事既惊险又传奇且感人,最终母亲和小姬走出险境,回到部队。其他如《记忆里的阜安小镇》《守一袭蓝色入梦》《书市里的罗曼史》《我的师傅苏秀才》《最后一个刽子手》等作品也都具备这一特点。这是高明的写法,增强了可读性。像《暴风雪里的军人脚步》,就是因为有了感人的故事作为主线和骨干,让读者在阅读时,深受感动,并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小说靠人物和情节,剧作靠冲突,诗歌靠激情,散文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语言。江凤鸣的散文语言,是畅晓的,是通透的,是优美的,是抒情的,是有哲思的。还是用他在《岸的禅思》中的一段文字,作为该文的结束语吧:“那个寂静的夜晚,满天的繁星眨着眼睛。月亮高高挂在天上,银色的光,像是撒满大海的鱼鳞。波涛有节奏地敲打海岸,浪花仿佛按照韵律在大海中绽放,细细地倾听,你能听到大海在歌唱。我眺望远方,放飞遐思,想着海天尽头的彼岸,那些神秘的地方……”